隔天,路风蹲在宿舍楼后的槐树下,脚边纸箱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他盯着微信聊天界面,王梓发来的消息还在闪烁:「蓝玉刚出宿舍!」
他扯开纸箱胶带,露出里面九成新的笔记本电脑。
“你这电脑两千?”
穿格子衫的眼镜男正蹲在旁边展示键盘,“全套,这配置二手市场至少三千。”
路风胡乱点头,余光瞥见谢蓝玉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立刻抓起电脑往花坛后面躲。
眼镜男招手喊:“诶你跑什么?”
“要了要了,微信给你转!”路风压低声音吼。
眼镜男觉得莫名其妙,微信当啷一声,他跨上三轮摩托车,一溜烟走了。
路风从花坛后转出来时,正撞上谢蓝玉经过。
“你在这做什么?”谢蓝玉问。
“喂野猫。”路风面不改色地踢开纸箱,“去哪儿?”
“咖啡店。”
“我去喝一杯,上车!”
谢蓝玉刚要拒绝,路风已经把后座的黑色琴包塞他怀里,拉链缝里漏出半截玫瑰枝。
“快上!”
晚风掠过槐树叶的沙响里,谢蓝玉抱紧琴包问:“今晚有演出?”
下坡,路风猛地捏闸,轮胎在石板路上擦出刺耳声响,“你怎么知道?”
“王梓在班群发了海报。”
“你会来吗?”路风没回头,手指攥紧车把,“唱你写的《领口锈》。”
后座迟迟没有回应。路风正要转头,忽然听见很轻的一声:“看情况。”
路风嘴角上扬,脚下用力一蹬,车子向前飞驰而去,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雀跃与霸道:“不许看情况,说好了,你必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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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间,大雨预警的红色图标在咖啡店屏幕上一直闪烁。
“小偷!”
谢蓝玉看着柜台前暴跳如雷的男生——对方在店里闹了一晚上,坚持声称自己新买的游戏机在寄存柜被偷了。
“最后接触柜子的是你!”男生指着监控定格画面里谢蓝玉弯腰整理杯具的身影,“不是你是谁?”
谢蓝玉的目光扫过对方鞋尖反光的限量版logo,蹲下身从废纸篓抽出一个被咖啡浸透的包装盒。
编号尾号0917的Switch限定版,塑封切口平整得像手术刀划开的——他以前打工时见过不少黄牛拆箱手法。
“切口斜角37度,刀口三浅一深。”谢蓝玉把湿透的包装盒举到监控镜头前,“这是职业黄牛用开箱刀的手法,我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刀具。”
男生伸手指着人,“你这么懂,谁知道是不是你偷了东西又伪造痕迹,少在这儿装无辜,马上还给我!”
谢蓝玉神色平静,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你要是怀疑,那就报警吧。”
“你!”穿棒球服的男生突然抓起桌边的柠檬水泼过来,谢蓝玉侧身闪避时撞翻了糖罐。
榛果糖浆顺着白衬衫下摆滴落,玻璃碎裂声里,他听见对方从牙缝挤出的嗤笑:“装什么?你以为我不敢报,这年头偷东西的这么狂吗?!”
谢蓝玉弯腰捡起滚落脚边的柠檬片,冰凉的汁水渗进指甲。
“小谢上个月捡到客人落下的钻戒都还了,要不调派出所备案记录?”店员忍不住道。
“那能一样吗?穷鬼看见游戏机可比看见钻戒动心!”
店长从里间出来,按住谢蓝玉青筋暴起的手腕,转身看向男生,“这位客人,我们店里有规定,贵重物品寄存需要提前登记,您当时……”
“我他妈买杯咖啡还要登记祖宗十八代?”男生冷笑,“你们店什么人都招,不就是等着出事吗?”
店长的脸色沉了下来,她拿起对讲机:“保安,调一下今天所有进店客人的监控,尤其是……”她顿了顿,“穿棒球服的这位先生。”
男生脸色一变,声音陡然拔高:“你什么意思?怀疑我讹诈?”
“不是怀疑,”店长平静地说,“只是按流程办事。小谢在我们店没出过任何差错,反倒是您,上周在隔壁分店也闹过类似的事,最后发现是您自己把东西落在车里了。”
“你!”男生气急败坏,“你们这是包庇员工!我要投诉!”
店长眉头紧锁,“那你就去投——”
“这是赔偿。”几张带着体温的钞票出现在视线里。
谢蓝玉把钱放在收银台上,“仅代表我个人出现在寄存区引起的误会,如果你不满意,投诉没有用,我建议立刻报警,让警察来调查清楚到底是谁拿走了东西。”
男生双眼狠狠盯着谢蓝玉,腮帮子因为愤怒而高高鼓起,僵持了几秒后,他猛地一把抓起收银台上的钱,伴随着门上铃铛一阵杂乱的声响,大步离去。
店长满脸愁容,眉头拧成个死结,目光从门口收回,看向谢蓝玉。
“按总部规定,最后接触者需要承担30%责任。”谢蓝玉垂着视线说。
店长叹口气,“我会帮你申请特殊处理,尽量……”
谢蓝玉声音很轻,“店长,谢谢您。”
南方的冬雨是掺着冰碴的。路风站在礼堂后台的消防栓旁,透过幕布缝隙盯着观众席第七排的空座——那是他给谢蓝玉留的位置,却始终没有看到人。
“要上场了,路风!”阿杰冲他说。
路风应了一声,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礼堂顶灯熄灭,全场陷入一片黑暗,聚光灯猛地打在舞台上。他深吸一口气,手指用力扫过琴弦,奏响开场。
主歌的旋律悠悠流淌,台下观众沉醉在那充满故事感的磁性歌声里。
“他们说金属生锈是疼痛的具象”
“可我的脊背——”
路风的声音突然卡在喉间。他看见侧门晃进个黑影,谢蓝玉像只淋透的孤鸟,站在最后一排立柱旁,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他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揪紧。
明明隔着层层人影,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不知为什么,他竟觉得谢蓝玉正隔着茫茫人海,直直望向他,目光中满是无法言说的疲惫,在喧闹的场馆里,透着说不出的落寞。
第二段扫弦乱了节奏。路风盯着那人试图藏进阴影里的颤抖指尖,想起医务室病床上蜷缩的轮廓。
他突然扯下耳返跳下舞台,黑衬衫擦过尖叫的观众席,纽扣崩落的声音淹没在炸开的鼓点里。
“王梓!上台接副歌!”
“可我今天没洗头……”
“你他妈不是戴帽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