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透过纱帘时,路风正盯着天花板数羊。谢蓝玉的呼吸均匀洒在他颈侧,发梢残留的香味混着酒店沐浴露的廉价玫瑰味,竟也生出几分缠绵。
前台电话忽地响起,路风一个激灵按住听筒。
谢蓝玉睫毛颤了颤,翻身时浴袍滑落半截,后腰的朱砂痣在晨光里晃得路风喉头发紧。
“十点前退房。”前台机械音从指缝漏出。
谢蓝玉忽然睁眼,琥珀色瞳孔清亮得惊人,“你心跳好快。”
路风触电般跳下床,后腰撞到电视柜才想起自己只穿条平角裤。谢蓝玉欣赏他通红的耳尖,直到蒸饺的香气从塑料袋溢出来。
“三鲜馅的。”路风叼着豆浆吸管把一次性餐盒推过去,“老板说今早的虾仁特别新鲜,快吃。”
谢蓝玉盯着叉尖的蒸饺,忽然说:“我想吃牛排。”
路风举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你十点不是有课?”
“翘课吧。”
路风不可置信地支起身子,“你?翘课?上课睡觉都要和我翻脸的人说翘课?”
他像看外星生物似的盯着眼前人,谢蓝玉用脚尖轻轻踢他小腿:“去不去?”
路风起身穿衣服,“走,西餐厅。”
旋转门将市井喧嚣隔绝在外。水晶吊灯在谢蓝玉白衬衫上投下细碎光斑。
“两位需要推荐吗?”侍应生目光扫过路风腕间的百达翡丽。
“战斧牛排配黑松露,再开瓶...”
“两份商务套餐。”谢蓝玉突然扣上菜单,“c套餐。”
水晶吊灯将银质餐刀照得雪亮,谢蓝玉第五次调整牛排的角度。路风看着他以敲代码的精准度将菲力切成0.8cm见方的肉块,终于忍不住按住他手腕:“要不我帮你切好?“
“不用。”谢蓝玉叉起一块五分熟的肉,“我第一次知道牛排要切九宫格,是看《穿prada的女王》。”
“当时想,等有钱了一定要来切牛排。”
路风笑笑,“味道怎么样?”
谢蓝玉没有直接回答,“那时候经过这种店,白静娴说里头都是装模作样的冤大头。”
他轻轻地皱起眉,“现在觉得她说得对。”
路风忍不住扬起嘴角,他没那么讲究,随便叉起牛排咬了一口,“其实真的没路边摊好吃,不过是有钱人精致地消遣,每天这么个吃法,我得饿死。”
“但你不是冤大头。”谢蓝玉忽然说。
他微微抬眸,目光直直地看向路风,“你只是生来就在罗马,不知道有人光着脚走荆棘路。”
谢蓝玉的声音平稳温和,没有任何嘲讽或怨怼的意味,只是平静地陈述。
暖光自头顶倾泻而下,如同细腻的画笔,将他漂亮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和微微抿起的薄唇都细细描绘。普通不过的服饰遮不住他的矜贵,仿佛他本就该站在中心,成为所有目光的焦点。
路风放下刀叉,身子前倾,认真地看着谢蓝玉,“我知道,所以我没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要是可以,我宁愿和你一起在路边摊吃三鲜饺子,也不想在这装模作样。”
谢蓝玉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很快便隐匿不见。
“人越缺什么就越在意什么,路风。”
“我无所谓别人怎么看我,但没人不想要财富,至少在困难的时候,不用因为钱发愁。我知道你为我好,我只是……”
他话语一顿,缓缓垂下眼帘,目光隐没在阴影里,“只是习惯了什么都靠自己,突然有人毫无保留地站在我身边,我会…不知道怎么做。”
谢蓝玉喉头滚动,颈部线条紧绷,锁骨显得凌厉分明,“我不应该跟你生气,我向你道歉。”
路风听他说完,嗓子发紧,内心早就一片翻江倒海,他等不及,扭头大喊:“服务员,把这两块牛排给我打包!”
侍应生微微一怔,这餐厅开业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打包牛排。
牛排装盒,路风一把抓过,牵起谢蓝玉的手就大步往外走。
“路风……”谢蓝玉踉跄跟上他的步伐,“去哪?”
西餐厅在河畔广场,清澈的河水悠悠流淌,波光粼粼。河面上有游船缓缓驶过,溅起细碎的水花。
不远处,摩天轮静静地矗立着,巨大的轮盘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属的光泽。
“帅哥,摩天轮晚上才——”
“叮”一声,路风扫码付钱,“开,我包了。”
对面的老板先是一愣,目光扫向收款提示的手机,看到那一串数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马上安排,马上安排!”
路风拉着人上了座舱,摩天轮缓缓开始转动。
他打开刚刚打包的牛排,叉起一块,眼神亮晶晶地问:“在这里吃,是不是比在餐厅里有意思?”
谢蓝玉坐在这里才恍然回神,他望着逐渐升高的座舱,看着窗外的景色,只觉得这一切都有些荒谬得不可思议,可是他却又欣然接受了。
“那是不是该带瓶红酒?”他笑笑问。
路风掏出手机,“我现在找人送——”
谢蓝玉抽出他的手机,眼中带着无奈的笑意,“别折腾了,我开玩笑的。”
路风喂他吃完牛排,拉着手臂往自己怀里带,“坐我腿上。”
谢蓝玉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别闹……”
“别看了,没人。”路风揽住他的腰,语气里满是亲昵,“只有我们俩。”
“过来,快让我抱抱。”他胳膊用力就把人拉了过来。
谢蓝玉跨坐在他腿上,摩天轮的座舱晃了晃,他圈住路风脖子,微微皱眉,“大白天的……”
路风抬手捏了捏他的脸,眼神里满是戏谑,“那你搂得这么紧?”
谢蓝玉立刻撒手变脸,“你松开我。”
“好好好,不说了。”路风牢牢地箍着,根本没有松开的意思,他收紧了环在谢蓝玉腰间的手臂,紧紧贴着,“我每次看你生气的样子,都觉得你特可爱,恨不得亲死你。”
谢蓝玉盯着他,半晌说:“你有病,路风。”
“我就是有病。”路风笑得愈发灿烂,“而且病得还不轻,病入膏肓,只有你能治。”
谢蓝玉说他油嘴滑舌,他也不反驳,抵着额头亲昵地蹭着,捏着细腰,在脖颈处落下一个又一个滚烫的吻,锁骨中心被烟头烫伤的疤随着时间褪去狰狞,留下的红痕像一块胎记。
路风扯开他衣领,亲上去,谢蓝玉浑身一抖,“别……”
“别什么?”路风红着眼睛抬眸。
他盯着那道疤,心里发疼,“谢蓝玉,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不管是罗马还是荆棘路,我们都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