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按照常理来说是延续性的,就好像一条河,从过去到未来。
但他终究不是一条河,没办法让人在里面又扎猛子,又往上蹦,又往下跑。
毕竟这玩意儿是个事情发生先后的物理上的概念。
就好像对人来说,时间的感受只有三种,过去,现在,未来。
而除了现在他们能够控制以外,甚至可能连控制也做不到,毕竟人没有办法在青春之时就拥有对青春的感受。
能够站在现在看清过去,甚至是看清未来的终究是少数。
毕竟世界不是真的有着一个主宰一切的神,任何一点小小的物质改变,都会让事情变得面目全非。
更不要提,物质决定意识,意识对物质有能动作用。
具备智慧的生灵有意识的参与到物质的运动中以后,对事物的影响就更大了。
“果然,所有人都在等呢。”
眼看着麒麟魔主没有半点反抗的化作了息壤上方的太阳,助力于息壤越发壮大的同时,愈加猛烈的吞纳起了此时天地间的劫气、魔气,成为一颗同样照亮过去的火烛,无当圣母感慨道。
就是这一道火烛有点不太正经,毕竟那金黄色的光芒之下,黑色的本质越发深沉,但这已经足够了。
毕竟时光长河的动乱,在这一股力量之下越发大了,大到终于有了分别。
时间的概念笼罩在所有人身上,毕竟大家都生活在同一个地方,但对每个人来说,他们的时间线都是独一无二的。
而正是这些独一无二的时间线混合着组成那些别无二致的光阴之水,这一点一滴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的河水构成了这一条长河。
想要在这样的河水中捞人,是很困难的。
毕竟你这是在跟人抢食儿,跟这条大河。
沙子里面找金子都不足以形容,这件事的精度要求。
毕竟沙子和金子的本质还是不一样的,但这些河水是真的没区别啊。
自古以来那些什么王侯将相,豪杰英雄,圣人恶魔,对时光来说他们很特殊吗?
那些我们听着激动不已,愤恨不已的种种故事,意难平,拉长一点看。
绝地天通又如何?天柱倒塌又如何?真的会对时间有影响吗?都是一回事儿。
所以,“伙伴们,我来找你们了。”
金黄色的光芒化作一条通天的道路,硬生生的镇压了一切不服,以他自身的时间线与那些有了分别的时间线为引。
那些早就已经逝去了的人物,不只是那些伙伴豪杰,便是当初那些对手也被他给拉了回来。
毕竟世界阴阳聚合,方能有四象定基,八卦分化,才会有那些无限的未来。
他的确是要找回曾经的人,但不是要把那些人困在他那过去的时光。
而是要让他们拥有那些大家欢庆之时,热烈谈论过的未来,男儿豪气,女子剑心,仗剑江湖,守正辟邪。
他们不该那样年轻,却得到那样的一个下场。
“胆子真大,如此扰乱一切。”
烛龙的印记终于有了反应,那古老的钟山之神也把自己的目光投了过来。
“好久不见了。”
共工站在这道目光之前,主动打招呼道。
“巫的胆子还真大。”
看着共工这个争夺颛顼失败的家伙,烛龙不知是夸是赞的说道。
“没有什么胆子大不大的,我只是让众生都有自己的现在罢了。”
面对共工的说辞,烛龙嗤笑道:“没有过去和未来的现在。”
“是所有的过去和未来都因现在而存在。”共工强调道。
他可没有斩断所有人过去、未来的本事,他只是让所有人的现在都是现在罢了。
这么说虽然有点绕口,但打一个比方,一个人躺着和站着是同时两种不同的状态,必然有一先一后。
可如果他们同时存在呢?不是连续性的,而是像两个完全分割的点一样。
人还是那个人,地方还是那个地方,时间也还是那个时间,世界也依然在走动。
“我看你是真疯了。”
当年对方敢来撞不周山以绝地通天,他就觉得对方是个疯子。
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居然疯的更凶了。
“那么你是想来阻止我吗?”
面带笑意的共工看着烛龙缓缓说道:“那你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阻止我呢?或者说是哪个时间段的你来阻止我呢?
衔烛照幽都时候的你?钟山之神的你?行使大日职责的古圣烛龙?在不周山顶想要开辟自己道界的你?
还是什么时候的你呢?”
对于平常人来说,时间是连续性的还是点性的,压根儿就不是他们应该考虑的问题。
毕竟他们既没有观测的手段,也没有影响的手段。
但现在站在这儿的,谁家没有一两手绝活?
玄都、无当这两个玄门正宗,南宫问天这个正宗的娲皇圣斗士。
曾经身为天后的瑶姬,干出大事的共工以及证道的麒麟魔主。
还有借着时间之隙,从未来跑到过去,又跑到现在的半边神。
甚至哪怕是任寿和和神霄道人两个家伙都是可以影响到时光的。
虽然他们相比上面的人只要敢动手,他们就会面临世界的大逼斗,挺不过就死的那种。
可他们是能做到影响时光的,嗯,影响,不是改变。
就好像各种研发出来的药物,只考虑治病的话,那很多药都可以做到。
关键问题在于,怎么保证药不在治好病的同时把人治死?
时光也是如此,有太多极端的办法可以影响到他,更何况古往今来追求时光力量的人数不胜数。
之所以留名的人少,不过是因为在这条路子上走的久了没把自己玩死的实在不多。
没被自己玩死的又在关于时光的互相竞争之中,没被人给打下浪头,依旧站在潮流之上就更是凤毛麟角。
而烛龙就是这其中的佼佼者,作为古老神话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他的时光之道走的又长又远。
所以他自然更明白共工干的这逼事儿,会搞出什么情况。
要知道,不论是空间是因为时间流动而产生,还是当空间流动产生了时间,都说明了时间空间的不可拆分,或者说他们的强相关性。
每一个时间段的自己都互相独立的话,随着他们的成长,那自然也会产生每一个自己的空间。
这片空间很小,只有他们自己。
但它同时也很大,毕竟世间万类众生,只要产生相交,空间互相影响之下,他们的空间自然也会发生种种交互。
整个世界简直可以说随着对方这一搞,众生被开阔了无穷的天地和无穷的未来。
但这也相当于埋下了无数的炸弹,时光长河本来就不稳定,埋了这么多人都还能让人玩出这种花活。
真要是按照共工这么一搞,鬼知道世界会混乱到何等地步?
众生又会成为何等模样?以及他们又会被整成什么样子?
这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他胆怯。
想当初他不过是给一条虺分予一部分龙息,对方就修成了通天彻地的应龙之境,一度统领天下龙类。
为了帮他开辟道界暗助共工撞倒不周山,欲以此大破灭成就大生机。
还曾经帮助襄垣铸造断生,练成了这一把在当年就惹出大祸。
如今被人以整个古往今来所有学剑之人的剑心剑意剑招磨练藏锋,最终挥出惊天一剑的神兵。
“你有没有想过世界根本不可能支撑得起你这么做,你所谓的那些存在到最后可能只是虚幻。”
世界很虚幻,也很真实,虚幻到可以是个概念,真实到可以是我们身边的一草一木。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念了一句之后,共工坦然道:“你担心的只不过是世界根本养育不起这么多人。”
虽然他们现在已经快把物理法则,或者说质量守恒定律给踩在地上反复摩擦了。
但物理法则还是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中的小木棍儿,不断的敲打着他们。
更何况就算是神话法则或者说唯心主义,也挥舞着自己的大棒,随时打算给他们一棒子。
毕竟浅水难养蛟龙这句话,可不只是适用于物理世界啊。
“你知道就好。”烛龙冷冷的说道。
那样实实在在的无量无数,而非虚指的未来和众生,得特么什么样的世界才能撑得起它们存在?
“还记得那个传说吗?开天辟地的传说。
在那个蛮荒的时代,元始天王带领着最初的众神抵定了秩序,但他却被众神所推翻。
他所留下的一切成为胜利者的战利品,成为那些胜利者去开创自己未来的最好的底蕴。”
共工讲起了以前的故事,老掉牙的故事,说到最后更是举了个例子。
“就好像神都,谋划了那么久,终于得到了龙族手中的那一份元始玉书。”
仿佛被什么刺激到了,青龙怒吼一声,开始追着神都穷追猛打。
两条龙竞斗之间,不断的拓宽息壤,也不断的把那些越来越高的时光浪潮给打下去。
“你想说什么?”
面对询问,共工很平淡的说道:“当年所有人是用元始的东西开辟了第一次的众神时代,为世界的未来打下了基础。
那元始呢?他又是用的什么?”
“你找死。”
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应该出现的话语,烛龙暴怒之下。
时光长河轰隆一声宛如潮信一般朝着共工直扑过来,一道照彻幽暗的衔烛之光更是从上游直直的打向下游。
只不过不等共工反应,一道斧光悍然打断了他的攻击。
“干戚。”
除了这一季斧光以外,更是有着一道刀光,朝着烛龙劈了过来。
“太黎。”
一道高亢啸声,化作太阳朝着钟山而来。
“妖族太子。”
“你们是不是真疯了?为了完成你们的那条路,打算让所有人跟着一起陪葬。”
面对这三人的招数,烛龙原本的进攻转瞬间化作防御。
原本照亮前路的光芒,幽深暗淡了起来,昏昏蒙蒙之间,就给几人的招数指引了错误的道路。
那激荡的河水也转瞬之间平复,柔柔弱弱,不前不后,把三人的招数就这么消磨殆尽。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在乎其他人呢?”太黎转头看了看刑天,又看了看那只金乌。
其他两个一个是为了部落,为了炎帝的尊严,也为了众生而向天帝邀战。
另外一个是为了部族,为了父辈,也为了自己的道。
但他可不一样,作为以霸道征服天下人心的统治者,想让他为了别人而放弃反抗,束手束脚,这不做梦吗?
没工夫理会太黎的反问,烛龙只是冷冷道:“借着此时长河的动荡,你们可以出来,但动荡终究会平息,在那之前找不到支撑的你们还有几击之力?”
“那不重要,此时动荡的结局已成,即便现在的我们发挥不出几击之力,但动荡只要不平息,随时都有其他时间的我们可以出来。
大神与其关心这个,不如关心关心那些跟你同一时代的人现在都在干嘛?”
金乌太子好心的提醒道,免得对方错过这样的机缘。
毕竟他们这些败者可以出来,或者说那位大日如来愿意以这种方法彻底了结跟金乌的因果,从此出家在家,两分别离。
其他人呢?那些胜利者呢?
要知道他们只是曾经大势之下的败者,而非胜者。
听到这话,烛龙脸色一黑的同时,烛照之光化作辉煌烈日照耀无量无数河水。
嗯,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在搞小动作,甚至包括其他那些时间点上的自己。
看着一个个赶紧收起来的小尾巴,烛龙明白这事儿他没法弄了。
共工画的饼实在太大,远比当年破灭不周山天柱,开始彻底了断元始秩序还要大。
毕竟谁没有想过,在命运的关键路口自己走上另一条路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可不说时光长河是一条河,作为线性的存在,从上到下可是串着一起的,他们的力量也是自然而然的能从上游影响到下游的。
这是一个叠加的态势,而不是分裂,是竖着发展,而不是横着发展。
结果共工跑出来告诉别人,可以的,可以横着发展,每个人都可以。
“对于那个时候的他们来说,更往前的时代是从所未有的混乱,最好的筑基材料也是那些混乱的混沌魔神。
那现在的时代呢?你们这些死又死不了,退又不愿意退的家伙,对于现在的时代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