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月全食来得比天气预报更早。
林夜站在废弃实验室顶楼，仰头望着原本该是圆月的位置被浓紫阴影吞噬。
风卷着实验室残留的焦糊味灌进领口，后颈的天劫印记像块烧红的烙铁，每跳一下都在提醒他——刚献祭的十年寿命，连疼都来不及感受。
\"林夜！\"唐婉儿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她踩着碎玻璃冲上来，发梢还沾着前天战斗时溅的血，此刻却硬撑着把下巴抬得老高：\"韩冰的通讯器破解了，她留了影像。\"
林夜接过唐婉儿递来的平板，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画面里的韩冰穿着那件染血的白大褂，背景是实验室最深处的量子舱。
她的左眼缠着渗血的绷带，右眼里却燃着比天劫更炽烈的光：\"三天后的月全食，是两界壁垒最薄弱的时刻。
我会用完美体的核心打开通道，让真正的'神'降临——\"她突然笑了，那笑容和三年前暴雨天递伞时如出一辙，\"或者，你可以现在杀了我，用天劫烧穿这具躯体。
但你猜猜看，我在量子舱里留了什么？\"
平板突然发出刺耳鸣叫，韩冰的影像被数据流撕碎，最后一个画面是她竖起的食指：\"给你十分钟，顶楼天台。\"
\"操。\"张昊的声音从通讯器里炸响，\"她黑了整座城市的电网！
现在所有监控都在循环播放这段录像，警局的装甲车已经往这边开了！\"
林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三天前那滩幽蓝液体里残留的能量告诉他，韩冰的本体早就在战斗中被撕碎了——此刻出现在画面里的，不过是她用意识碎片和实验室AI拼凑的最后通牒。
可量子舱里的东西...他想起韩冰实验室最底层那面加密墙，墙后是她父亲的日记本，上面画着燃烧的古战场和扭曲的星图。
\"你不能去。\"苏瑶不知何时站到他身侧。
她的治疗术让前天的伤口结了淡粉的痂，此刻却攥着他染血的袖口，\"她在赌你的心软，赌你会为了查清真相冒险。\"
\"但她赌对了。\"林夜低头看向苏瑶发顶，月光透过紫云漏下，在她睫毛上镀了层银边。
他想起三天前她爬过来握住他手时，掌心的温度比治愈术更烫，\"我得知道她所说的'真正的神'是什么，否则就算杀了她，下一个韩冰还会带着更疯狂的计划出现。\"
唐婉儿突然拽住他另一只胳膊。
她的指甲在他手腕上掐出月牙印，却偏要装出满不在乎的语气：\"要去一起去。
本小姐的细剑虽然断了，但新铸的雷火双匕淬了三天三夜的天劫余烬——\"
\"我黑了实验室的防御系统，三分钟后外围会有电磁干扰。\"张昊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笑，\"不过要是半小时后没收到我的定位，记得来b2层找我，我大概被韩冰的备用程序困在服务器里了。\"
\"小子。\"刑天的巨斧在楼梯口撞出火星，青铜甲胄上的血渍已经结痂，\"战神从不会让后辈独自面对战场。\"
林夜望着三张染着旧伤的脸，突然笑了。
他伸手揉乱苏瑶的发顶，又弹了弹唐婉儿的额头，最后冲通讯器比了个\"oK\"的手势：\"记住，我数到三就冲。
苏瑶贴我左后方，随时准备治疗；唐婉儿绕右侧找量子舱入口；刑天断后，张昊...\"
\"放心，我已经黑进了韩冰的倒计时系统。\"张昊的声音突然严肃，\"她给的十分钟是假的，实际只有七分钟。\"
顶楼铁门被罡风撞得哐当作响。
林夜率先冲出去时，听见苏瑶在身后轻声念诵治愈咒，唐婉儿的雷火双匕擦过他耳畔时带起焦糊的臭氧味，刑天的巨斧劈开风幕的声音像闷雷滚过。
月光突然变得粘稠。
林夜抬头的瞬间，看见紫云裂开条缝隙，露出的不是夜空，而是无数倒悬的青铜巨柱。
那些柱子上刻满他在韩冰日志里见过的古文字，每道刻痕都在渗出幽蓝的光——和韩冰消失时留下的腐蚀液一个颜色。
\"小心！\"苏瑶的治愈光盾在他面前炸开。
韩冰的\"投影\"就站在天台中央，她背后的量子舱正渗出墨色雾气，雾气里浮着无数半透明的眼睛。
她的右手按在舱体上，左手举着个巴掌大的金属匣，匣身刻着和青铜柱相同的纹路：\"改变主意了？
现在跪下来求我，或许还能让你看着新世界诞生——\"
林夜的天劫在掌心凝聚。
这次不是漩涡，而是纯粹的紫雷，因为他看见金属匣缝隙里漏出的光，和三天前云层里蠕动的影子一模一样。
\"我选阻止你。\"他的声音被雷弧撕裂，\"从三年前你递给我伞的那一刻起，我就该知道，有些善意，是深渊递来的藤蔓。\"
紫雷轰向韩冰的瞬间，唐婉儿的雷火双匕擦着他手臂扎进量子舱接口，刑天的巨斧劈开半空中的眼睛群，苏瑶的治愈光链缠住他即将脱力的手腕。
张昊的尖叫从通讯器里炸响：\"匣子里是...是古战场的坐标！
月全食就是...\"
轰——
量子舱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林夜被气浪掀飞，撞上天台围栏时听见肋骨断裂的脆响。
他看见韩冰的投影在白光里消散，金属匣裂成两半，里面飘出的不是数据，而是一滴金色的血。
那滴血在半空凝结成眼睛形状，瞳孔里倒映着倒悬的青铜柱。
月光更紫了。
林夜咳出一口血，却笑了。
他看见苏瑶捂着流血的额头向他爬来，唐婉儿的雷火双匕在量子舱残骸里迸出火星，刑天的巨斧插在地上，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张昊的通讯器还在响，但声音被某种低频震动覆盖，像极了...古战场的战鼓。
\"林夜！\"苏瑶的手终于够到他。
他握住那只手，抬头望向天空。
紫云里的青铜柱正在下沉，最前端的柱子已经刺破云层，柱身上的刻痕亮起时，他听见了韩冰最后那句话的回响：\"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阻止什么...\"
但没关系。
林夜望着同伴们染血的脸，天劫印记在颈后灼烧得更烈。
他知道，就算要再献祭十年、二十年寿命，就算那滴金色的血里藏着他无法想象的恐怖，他也要在那青铜柱完全落下前——
守住这个世界。
天空突然闪过一道青金色的光。
那光从紫云最深处劈下，在青铜柱上炸开细小的裂纹。
林夜望着那道光，突然想起韩冰日志里夹着的旧照片——燃烧的古战场中央，有个举着雷锤的身影，和这道光的颜色，一模一样。
青铜柱上的裂纹在青金色光芒中蜿蜒如活物，林夜咳出的血珠悬在半空，被那光映得透亮。
他后颈的天劫印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却突然不疼了——像有根滚烫的银针挑开了混沌，韩冰日志里那张旧照片在他脑海里炸开：焦土战场中央，举雷锤的身影背后，正悬浮着同样青金的光。
\"是契机！\"林夜喉咙里溢出破碎的笑，染血的手指死死抠住苏瑶的手腕。
他能感觉到少女治愈术的暖流正顺着血脉攀爬，修复他断裂的肋骨，但更清晰的是天劫在识海翻涌的轰鸣——那道光劈开的不只是青铜柱，更是两界壁垒的裂缝，连带着撕开了他与天劫本源的最后一层隔阂。
\"苏瑶，稳住我的心脉。\"他突然翻身坐起，压得苏瑶膝盖发出轻响。
少女睫毛上的血珠颤了颤，本要脱口的劝阻被他眼底的灼光烫碎，只能咬着唇将治愈术凝成细链，从掌心钻进他后颈的印记。
唐婉儿的雷火双匕\"当啷\"坠地。
她捂着肋下深可见骨的伤口跪坐，却在看见林夜起身的瞬间瞪大了眼：\"你不要命了？
刚献祭十年寿命，现在还要——\"
\"要的就是这条命。\"林夜扯下沾血的领口，天劫印记此刻呈青紫色翻涌，像活物般爬过锁骨。
他盯着半空中那滴金色血眼，听见张昊在通讯器里的尖叫被某种古战歌覆盖，\"张昊，定位那道光的源头！
刑天，用巨斧给我劈开量子舱残骸！
唐婉儿，把雷火余烬全渡给我！\"
刑天的青铜甲胄擦着地面拖行，斧柄重重砸在量子舱碎片上，火星溅到他斑驳的护腕上，烫得他闷哼：\"后辈，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三斧！\"唐婉儿咬碎舌尖，血珠混着雷火之力顺着两人相触的指尖窜入林夜体内，她发梢的紫电劈啪作响：\"本小姐的匕首...还没沾过真正的神血！\"
苏瑶的治愈链突然绷直。
林夜能清晰感觉到每一寸血管里都在炸响惊雷，天劫等级在疯狂攀升——从7级复合天劫直接冲破8级能量风暴，直逼9级本体化的门槛。
后颈的印记烫穿皮肤，在他背上烙出完整的雷纹，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形态，却与天空那道光的轨迹完美重合。
\"韩冰！\"林夜的声音震得天台所有碎玻璃嗡嗡作响。
他抬手的瞬间，整座城市的云层被天劫引力撕裂，青紫色雷暴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他头顶凝成旋转的风暴眼。
那滴金色血眼突然剧烈震颤，瞳孔里的青铜柱开始扭曲，像是在恐惧什么。
韩冰的投影在雷暴中显形，她原本半透明的身体此刻凝出实体，右眼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你疯了！
9级天劫会把你烧成灰烬——\"
\"但能烧穿你的神！\"林夜的指尖刺破掌心，鲜血滴入雷暴中心。
他看见苏瑶的治愈术在他心脏外结成光茧，唐婉儿的雷火在血管里点燃最后的狼烟，刑天的斧风劈开了量子舱下最后一层封印，张昊的尖叫终于清晰：\"坐标锁定！
那道光...是古战场的雷锤共鸣！\"
雷暴骤然坍缩成实质的紫色光刃。
林夜看见韩冰身后的青铜柱裂开更大的缝隙，有黑色的鳞片从裂缝里探出来，却在光刃触及她的瞬间，被青金色光芒彻底笼罩。
\"这不可能——\"韩冰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像被放进熔炉的蜡像，\"我融合了古神血脉，我该是新的天道——\"
光刃贯穿她胸口的刹那，林夜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声响。
天劫风暴反噬着他的身体，每一道雷弧都在啃噬他的血肉，但他盯着韩冰消散前的惊恐表情，突然笑了：\"天道？
不过是另一个需要被平衡的东西。\"
强光散尽时，天台只剩满地焦黑的碎片。
苏瑶扑过来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治愈术几乎要透支她的灵力；唐婉儿捡回雷火双匕，匕尖还滴着淡金色的血；刑天的巨斧插在地上，斧刃上的青铜纹路全部亮起，像在回应天空残留的青金光；张昊的通讯器终于安静，只余电流杂音里隐约的战鼓轰鸣。
\"结束了？\"唐婉儿的声音发颤，却在触到量子舱残骸时顿住——那里躺着半块金属匣，刻痕里还渗着幽蓝液体，\"不，看这个...\"
林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喉咙突然发紧。
金属匣碎片上的刻痕正在重组，竟拼出一行古文字：\"神血复苏，战鼓再鸣\"。
更远处的天空，原本被劈开的青铜柱裂缝里，传来某种巨兽的低吟，像是沉睡了千年的野兽，终于被血腥味唤醒。
\"大家...\"林夜咳出一口黑血，却死死攥住苏瑶的手腕，\"准备好。
刚才那道光...可能不是结束。\"
风突然转向。
众人同时抬头，看见城市尽头的云层里，浮现出一片暗红色的阴影。
那阴影蠕动着，像有无数张嘴巴在开合，而在阴影最深处，传来一声清晰的、不属于人间的——
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