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的马刀悬在半空,刀尖挑起的蛛网正巧兜住一只红纹食蚜蝇。当第一只马蜂撞上他的银质肩章时,金属表面骤然腾起青烟——蜂群尾针刺入雕花纹路的缝隙,毒液顺着凹槽渗入他脖颈的皮肤。他踉跄后退,军靴踩碎了满地野菊,后背重重撞上岩壁,震得裂缝里沉睡的蝙蝠四散惊飞。三只毒蜂盘旋在他头顶,翅膜振动的低频声波与钢盔碰撞出蜂鸣般的回响。
越南劳工阿强握砍刀的右手突然僵直。马蜂从他破损的草鞋钻进裤管,沿着小腿肚爬上膝盖。他本能地挥刀劈砍,刀刃却砍中了同伴阿文的扁担。断裂的竹片弹起时削掉他半截无名指,断口处喷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琥珀色珠链——那是蜂毒与空气接触的氧化反应。他蹲下身用布条缠扎伤口,却发现布料早已被马蜂蛰出密密麻麻的孔洞,棉絮间渗出黄褐色的脓浆。
驮着火药箱的枣红马突然人立而起。成团的马蜂堵住了它的鼻孔,它疯狂甩头时铁嚼子撞碎了鞍桥,碎铁片划开马唇,混着唾液的血沫溅在沙海的望远镜镜片上。另一匹黑鬃马更惨,蜂群钻进它的肛门,在直肠里筑起临时的蜂巢。它跪倒时肛门松弛,数十只蜂蛹随着粪便喷溅而出,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马腹剧烈抽搐,踢翻的火药桶滚落山崖,桶盖上的铜锁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精准砸中下方逃窜的越南劳工的天灵盖。
当法军枪上的刺刀劈来时,蜂群顺着刀刃反光俯冲而下。少尉的左眼被蜂针刺穿,眼白上蒙着层晶状体状的毒液膜,他踉跄后退时撞翻了水囊,泡胀的皮革破裂声惊醒了沉睡的食蟹猕猴。猴群尖叫着窜上树冠,震落的露水混着蜂毒在空气中凝结成黏稠的胶质物。
被蜂群逼至悬崖边缘的越南劳工将火药桶推下斜坡。桶身滚落时摩擦出蓝色火花,引燃了岩壁上附生的箭竹。燃烧的竹片坠入马群,惊马踢翻的火药箱在空中炸成碎片。一匹滇马被爆炸的气浪掀飞,腹部剖开的瞬间,肠道里尚未孵化的蜂蛹混着肠衣碎片在空中翻卷,如同被撕碎的经幡。火药粉尘遇到空气湿度骤然结块,糊住了三名安南护卫的鼻孔,他们在窒息中抓挠脸庞,指甲缝里塞满了带刺的蜂蜕。
岩嘎事先布置的假蜂巢在正午阳光下泛着琥珀色光泽。当法军中士用刺刀劈砍时,黏土外壳裂开的瞬间,数百只假蜂(用树脂包裹蜂蜡制成)裹挟着辣椒粉扑面而来。中士的呼吸器被糊住,他在呛咳中扯下面罩,发现滤网上粘着半只真蜂的尸体——那是岩嘎用鱼线吊在热气流中的诱饵,真蜂的挣扎轨迹被阳光投射在岩壁上,形成蜂群来袭的恐怖投影。
逃往密林的队伍踩中了佤族人浸泡鱼藤酮的陷阱。藤蔓缠住脚踝的瞬间,叶片分泌的黏液与马蜂毒液发生化学反应,被蜇伤的部位开始溃烂流脓。一名安南护卫试图用刺刀斩断藤蔓,刀刃却被藤壶里的共生甲虫蛀蚀断裂。他摔倒时后脑撞上蚁穴,行军蚁顺着他的领口钻入,与蜂毒引发的败血症在血管里竞速蔓延。他的惨叫引来了更多食腐蝇,蛆虫在肿胀的眼睑下蠕动,像极了蜂巢里密集的幼虫。
坠马的越南劳工在腐叶堆里挣扎。马蜂将卵产入他溃烂的伤口,幼虫孵化时分泌的消化酶与蜂毒协同作用,使他的肌肉纤维呈现出大理石纹路。他抓起把红土掩埋伤口,却将土里的铁线虫惊醒。铁线虫钻入他的尿道时,恰逢蜂群攻击他的裆部,两种生物的撕咬让他的惨叫变得非人化。当他终于挣脱时,裤管里漏出的不是血,而是混着虫卵的黄绿色黏液。
几百人上百匹马在狭窄的空间内无头苍蝇般地乱跑乱撞,互相踩踏,直到沙海用沙哑的嗓音喊道“往龙血树林跑!”。沙海带头用浸尿的帕子裹住头脸狂奔。众人一愣,随后一起奔了过去,甚至连被蜂群围攻的骡马也聚集成群跟着跑了过去。
蜂群毒针下的逃亡者冲进龙血树林时,鞋底立刻陷入腐殖质中。树干渗出的猩红色树脂像凝血般黏住裤脚,每走一步都发出湿漉漉的“吧唧”声。越南劳工阿强弯腰扯树藤时,突然发现掌心沾满胶质——那是混着蚂蟥卵的龙血树脂,此刻正随着体温融化,在他手背凝成半透明的血痂。
冲在最前的上尉撞上一棵龙血树,暗红树脂顺着军装褶皱流进领口。他尚未察觉这黏稠液体掺了捣碎的旱蚂蟥卵,体温催化的孵化让三百条幼蛭钻出树脂,顺着汗腺游向腋下与腹股沟。当他撕开衬衫抓挠时,整片胸口已布满玫瑰状红斑,每条幼蛭都精准吸附在神经末梢最密集处。
林中湿雾里漂浮着细小的震动。沙海抽出怀表想确认时间,表链晃动声引来树梢的嗜音蚂蟥。这些半透明的小型蛭类拥有蝙蝠般声呐感知力,三条蚂蟥同时钻入他怀表齿轮间隙,随滴答声震幅调整吸盘压力。当沙海甩脱怀表时,表盘玻璃内侧已留下蜿蜒粘液。他甩动怀表,却听见头顶传来“簌簌”声,抬头看见树冠间垂落的蛛丝状物体,近看竟是数百条首尾相衔的巨型马蛭,正用吸盘吸附在树皮上同步蠕动。
驮火药箱的枣红马刚踏入树林,腹部鬃毛突然炸开。成团的蚂蟥从落叶堆里弹射而出,像湿抹布般糊住马腹。马匹惊跳时,蚂蟥吸盘咬穿马毛,露出粉红的肉垫状口器。另一匹黑鬃马更惨,后腿蹄铁缝隙里钻进米粒大的山蚂蟥,它们用角质齿锯开皮肉,吸饱血后膨胀成浑圆的“血珍珠”,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安南护卫阮明浩的缠腰布突然渗出腥甜味。他撕开布料,发现里层缝着的棕榈纤维里嵌满蚂蟥卵囊,此刻正被体温孵化。细小的幼虫顺着汗液爬满胸膛,在锁骨凹陷处聚成蠕动的黑点。他抓挠时带下的蚂蟥残骸,竟在树皮上留下类似象形文字的黏液涂鸦。
越南伙夫阿文的斗笠被马蛭群攻陷,棕榈叶纤维间渗出黑色血便,每根竹篾都裹着层蠕动的外膜,像被真菌寄生的朽木。他的绑腿则成了立体战场:七条蚂蟥通过针脚缝隙入侵,两条沿帆布经纬线爬行,五条在双层布料夹缝中产下卵鞘。每当他试图撕开绑腿,蚂蟥就分泌类肾上腺素的分泌物,让他心脏狂跳指尖发麻,仿佛有蜈蚣在骨髓里产卵。
上尉的越南勤务兵的水壶被蜂群蛰破,渗出的清水混合龙血树脂,在裤裆形成琥珀色黏液。三条雌蛭将此误认为产卵场,顺着湿痕钻入裤管,用环齿在他大腿内侧刻出三圈完美血环。当他瘫坐在地时,臀缝压爆的蚂蟥喷出腥甜汁液,引来更多嗜血同类。
中士踩中的树根突然活过来。龙血树的气生根从地下探出,表面布满吸盘状肉瘤。他的脚踝被根系缠住,肉瘤分泌的麻醉黏液让他误以为被藤蔓绊倒。当他挣扎时,更多根系从腐叶堆里钻出,像章鱼触须般将他拖向树干,树皮缝隙里渗出的消化酶正将他的裤管腐蚀成筛网。
阳光透过龙血树伞状树冠,在地面投下血斑似的红影。骡马因眼部残留蜂毒产生幻觉,将阴影错认为水池,纷纷跪地啃咬。埋伏在\"血池\"边缘的巨型牛蚂蟥弹射而起,用角质颚撕开骡唇黏膜,却不深入血管。蜂毒引发的轻微水肿撑开毛孔,让十二只蚂蟥得以嵌入毛囊根部。它们吸食淋巴液时注入抗凝血剂,使骡背渗出混着蜂毒与蛭唾的粉红泡沫。每走一步,蚂蟥随肌肉颤动调整吸盘角度,如同在演奏一台血肉管风琴。
林中空气黏稠如胶水,呼吸时能尝到铁锈与烂果混合的腥甜。蚂蟥分泌的信息素让所有人产生幻肢痛——沙海总觉得有幼虫在啃噬自己的眼球,越南劳工们则幻觉有活物在耳道里产卵。更恐怖的是触觉错乱:当他们触摸树干时,皮肤会误判为被无数细针刺入,实际只是干燥的龙血树脂碎屑。
倒地的越南劳工阿文发现,自己流出的血在腐叶堆里催生出荧光蚂蟥。这些变异种类的体表覆盖鳞片,能沿着树干垂直爬行。它们钻入他的伤口后,竟开始啃食先前的普通蚂蟥尸体,消化后的黏液将他的伤口染成祖母绿色,散发出类似檀香的腐臭——这是龙血树树脂与虫卵结合产生的致幻气体。
这场攻击如同一场精准的生态凌迟,每条蚂蟥都是山神的手指。当幸存者跌出龙血树林时,夕阳正将树干染得更红。他们的衣物、伤口甚至头发里都嵌着蚂蟥卵囊。上尉的铜制水壶被蚂蟥钻入壶嘴,在内壁钻出蜂窝状孔洞。当他倾斜水壶喝水时,半截发胀的蚂蟥尸体卡在喉管,胶质体液混着锈水呛入鼻腔。沙海擦拭银质怀表时,发现秒针卡在某个刻度——那是蚂蟥幼虫用黏液封死的。他用力掰动指针,却听见树丛深处传来婴儿啼哭般的震动,整片龙血树林的枝叶正同步摇晃,像在嘲笑这群自以为逃离了原始暴力的文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