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楼咬住嘴唇,屏住呼吸,愣愣地望着外面的人。
大白天的,她怎么就做上梦了呢?
而且梦见的还是赵四郎!
梦里的赵四郎朝她走过来。
先将她上下打量一遍,眼里面流露出心疼之色,嘴里面却嫌弃地数落她:“你怎么还是这么瘦?不是跟你说了不要挑食,要多吃饭的吗?”
数落完了,忽然身子晃了晃,径直往地上栽倒。
沈玉楼吓一跳,瞬间回神,连忙伸手去扶。
然而赵四郎的个头比她高太多,她这幅单薄的小身板,根本扛不住赵四郎的重量。
最后结果便是人没扶住,她反而被赵四郎带得往前扑。
还是直接扑倒在了赵四郎的胸膛上面。
赵四郎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面爬上来一般。
但沈玉楼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
还有他砰砰砰的心跳。
再看看两人现在的姿势,沈玉楼的脸颊一下子熟成了秋日枝头上挂着的红柿子。
她连忙从赵四郎身上爬起来,红着脸道:“赵大哥,你……你没事吧?”
到现在她要是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那她就是蠢。
既然不是做梦,沈玉楼便从脸红不好意思切换到了紧张担忧状态。
当看见赵四郎胳膊那里的衣服有处是殷红色的时,她更是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不问他为何突然跑回来了,也不问他是怎么受的伤,而是焦急道:“赵大哥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请大夫!”
她不知道赵四郎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但是能让赵四郎这样一个铁塔般的汉子站立不稳,那必定伤得不轻。
可恨自己刚才还砸了他一下!
这不是雪上加霜么!
沈玉楼越想越自责,暗恼自己这俱小身板不争气,连个人都扶不住。
饭馆旁边往前走几步就是家医馆。
沈玉楼知道自己拉不起赵四郎,也不敢拉,怕再扯动他身上的伤,拔脚就要去外面叫大夫。
结果手腕忽然被人从后面拽住。
赵四郎嗓音沙哑道:“我没事……也没受伤,胳膊上的伤,是早些天的伤,估计是伤口裂开了,一会儿你帮我处理下就行,不必去请大夫。”
“可是……”
“别可是了,先扶我起来。”
“……哦。”
沈玉楼用两只手抱住赵四郎的小臂,使劲拉。
赵四郎从她这里借力坐起来,又挪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视线落到桌子上的吃食,移不动了,并且用力吞咽下。
沈玉楼:“……”
桌上摆着的是他们刚才吃剩下的早饭。
因为距离营业还有段时间,所以她就没急着收拾。
现在赵大哥对着这些残饭剩羹做出了吞咽的动作,所以,他刚才站立不稳,是因为太饥饿了,身体没力气的缘故?
沈玉楼福至心灵般反应过来,连忙说道:“赵大哥,你还没吃早饭吧?你等下啊,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饭馆里最不缺的就是吃的。
沈玉楼不等赵四郎开口,扭头便往后厨去,然后掀开笼抽,先端出来四个热乎乎的大肉包子。
“这包子是我和宝珠今天早上刚做的,赵大哥你先吃几个垫垫肚子,我再去给你煮碗面。”
说完,又一头钻进厨房,直奔最大的一口铁锅去。
铁锅里面装的是鸡汤。
食材是头天晚上收档时进锅熬起的,用炉灶里的文火慢熬一整夜。
熬到现在,汤汁油光黄亮,香味扑鼻。
沈玉楼盛了两大碗出来倒进另一口灶上的小锅中,然后从一个密封的大瓮子里取出两块干面饼。
这是她自创的方便面面饼。
大铁锅里的鸡汤,就是为这方便面配套准备的。
面饼和汤底都是现成的,做起来就十分快,等赵四郎吃完最后一个包子,沈玉楼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出来。
赵四郎吃得狼吞虎咽。
沈玉楼在一旁,一边担心他吃得太快烫着,一边又心疼他到底在宁州那边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困顿到连饭都吃不起的地步了。
赵四郎吃得很快,满满一大碗汤面,很快便只剩下一个浅浅的汤底。
他将最后几口汤也喝完,然后用力呼出一口长气,一副终于活过来的样子。
至少看在沈玉楼眼里是如此。
这下沈玉楼更心疼了,再看看赵四郎那张满是疲惫,胡子拉碴的脸,她忍不住红了眼圈。
赵四郎:“……”
他愣了下。
随即又想到什么,忍不住勾唇微笑。
“别多想,我在宁州那边过的很好,没受欺负。”
才怪。
没受欺负能饿成这样。
沈玉楼不信。
赵四郎便拿起旁边的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更小一些的布包,塞到沈玉楼手里。
“这是什么?”
入手沉甸甸的。
沈玉楼一脸狐疑。
赵四郎笑道:“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脸上的神情竟然还有些小得意,
这下沈玉楼更加狐疑了,近乎是小心翼翼地将小布包打开。
然后下一瞬,她便瞪直了眼睛。
布包里面装着的,居然全都是银锭子!
足足有三十多个!
而且还都是五十两一锭的!
虽说她现在是拥有五家饭馆三成股的人,也算是个小有资产的富婆了,比这更多的钱她也见过。
可问题是:赵四郎才去宁州不到小半年时间啊,他哪来这么多钱?
赵四郎像是读懂了她心中的疑惑似的,解释道:“我刚到宁州的第一天,就遇上了一桩绑架事件,被绑走的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我将那小公子从匪徒手中救了出来,肩膀那里还挨了一箭,小公子的爹娘感激我,所以就给了我一些医药费。”
事实上,治疗他肩膀上的箭伤,压根用不到这么多银子。
这只是对方为了报答他救回了自己的孩子,但又不想他被人捏住受贿的把柄,所以才特意找的一个由头罢了。
沈玉楼听说了这些银子的来历后,放下心来,口中喃喃道:“原来不是梦啊……”
赵四郎走后没几天,她做过一场梦,梦见赵四郎抱着一个小孩在山林中飞奔,背后忽然追来一支利箭,射穿了赵四郎的肩膀。
她只道是场噩梦。
没想到噩梦是真的。
赵四郎不知道这些,听见她的喃喃,好奇地问道:“什么梦?”
“啊?哦,没什么。”沈玉楼压下心头的情绪,视线落在风尘仆仆的赵四郎身上,“赵大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说完,视线扫了眼桌上的空碗空碟。
赵四郎有钱。
可有钱的赵四郎却像几天没吃饭的饿死鬼。
这情况属实有些奇怪。
赵四郎看了她一眼,心说当然是回来接你的啊。
自从知道沈玉楼有意要将小饭馆开到宁州那边去后,他便开始留意这方面的消息。
后面,当他得知黄记糕点帮忙相中了一间门面,沈玉楼他们中秋节后便要到宁州这边时,他便特意请了几天假,亲自过来接人。
然后半道上,遇到了李有福。
李有福告诉他沈玉楼让事情绑住了。
等问明具体,他吓得魂儿都差点飞了,一路快马加鞭地往淮水县城这边飞奔,连睡觉都在马背上面,停下来吃口饭更是不可能。
好在,沈玉楼安然无恙。
也正是因为确认了沈玉楼安然无恙,他紧绷了一路的神经一下子松弛开。
然后便出现了方才他站立不稳的情况。
不过这些,赵四郎没打算跟沈玉楼说,他避重就轻,找借口道:“过两天是娘生辰,我赶回来给她老人家过寿,怕耽误事儿,路上赶路就着急了些,所以弄得狼狈了些。”
“……”沈玉楼眨了眨眼,视线落在男人低垂的眼睫上面,感觉赵四郎在说谎。
每次赵四郎不说实话的时候,总是这样低垂着眼眸,不肯正视她。
不过沈玉楼没多问,“哦”了一声,说道:“赵大哥,楼上有休息的地方,我给你打点热水,你去梳洗一下……最好是再睡一觉。”
感觉赵四郎困顿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所以,先让赵四郎休息。
其他事情,等赵四郎缓过来了再说。
连着两天没睡觉,又赶了这么远的路,赵四郎的确困顿不已。
但他洗漱完后,也只睡了一个多时辰。
听见楼下拍桌子的声音,他一个激灵醒过神,拎着剑就往楼下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