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纪元年的柴桑鬼市,青石板缝里渗着腥咸的江风。说书人踩着嘎吱作响的木屐挤进人群,怀里三弦琴裹着褪色的黄绸布。他往油灯里添了半勺鱼油,火苗\"嗤\"地窜起三寸高,映得满墙《三国杀》卡牌影子乱晃。
\"要说那小乔...\"说书人刚拨响琴弦,牌桌那边\"哗啦\"掀开张闪卡。穿灰布短打的少年咬着半截草茎,指尖按在泛着霞光的小乔角色牌上。牌面佳人广袖翻飞,九霄环佩琴弦根根分明,江涛纹路在桐油灯光里活过来似的涌动。
突然,隔壁赌桌甩来张画着滴血狼牙棒的\"杀\"牌。少年后颈汗毛倒竖,抄起红桃q往桌上一拍:\"天香!\"牌面炸开圈圈音波,硬是把那张杀气腾腾的卡牌震得倒飞回去,钉在斑驳土墙上嗡嗡作响。
穿堂风裹着江雾灌进来,吹得满屋子卡牌哗啦啦翻动。说书人怀里三弦琴\"铮\"地断了两根弦,他醉醺醺地拎起酒葫芦:\"乔夫人,老朽敬你半阙断肠曲!\"沙哑的戏腔惊起檐角铜铃,叮叮当当混着江涛声在梁柱间打转。
牌桌底下钻出个扎羊角辫的丫头,踮脚去够少年手里的小乔。少年忙把卡牌举高,腕上铜钱串撞得叮当响:\"当心灼了眼!上回隔壁二狗子盯着大乔的洛神图看久了,现在见着水塘都犯癔症。\"
老乐师突然瞪圆了浑浊的眼,枯枝似的手指戳向窗外。众人顺着望去,只见江心泛着诡异的青光,上千架焦尾琴浮出水面,琴弦上还缠着水草。有个胆大的渔夫撑船去捞,竹篙刚碰到琴身,整条船突然\"咚\"地撞出鼓点声。
\"娘咧!\"渔夫甩开湿漉漉的箬笠,露出额角狰狞的刀疤,\"这琴弦会唱《广陵散》!\"他说话时手指无意划过琴身,江面霎时响起千军万马的喊杀声。对岸芦苇荡里惊起大片白鹭,扑棱棱的翅膀搅碎了月光。
少年怀里的小乔牌突然发烫,牌面江水竟漫出卡牌边缘,在桌角积成个小水洼。说书人哆嗦着摸出龟甲铜钱,嘴里念念有词:\"焦尾余音绕江天...大凶,大凶啊!\"
\"怕不是周都督显灵了。\"赌桌旁嗑瓜子的胖妇人吐出两片壳,\"昨儿个江神庙的签筒无缘无故炸了,满地都是写着'火攻'的竹签子。\"她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雨点子噼里啪啦砸在瓦片上。
少年攥着发烫的卡牌冲出茶棚,布鞋踩进青石板的积水里。江面浮琴随波起伏,每架焦尾琴的龙池凤沼处都刻着暗红小字。他弯腰捞起半架断琴,借着闪电看清了琴腹里的血书:\"东风不与周郎便\"。
突然,背后传来利器破空声。少年本能地甩出张\"闪\"牌,转身看见个戴斗笠的汉子手持青釭剑模型,剑尖还挑着张\"决斗\"卡。\"小子,把你怀里那张小乔交出来。\"汉子嗓音沙哑得像生锈的刀,\"这局我攒了二十张'杀'牌,够送你回泉下见真小乔了。\"
雨幕中突然响起清越的琴音,少年怀里的卡牌霞光大盛。江面浮琴应和着发出共鸣,无数音波凝成半透明的水盾。\"天香技能触发!\"茶棚里看热闹的赌徒们齐声惊呼。只见那汉子手里的青釭剑\"咔嚓\"断成两截,二十张\"杀\"牌被音浪卷着,雪花似的飘进江心。
老乐师不知何时拄着三弦琴站在渡口,酒葫芦里的残酒泼向江面:\"公瑾,你这火攻的债,到底要烧到几时?\"话音未落,江底突然冒出滚滚浓烟,焦尾琴群在沸腾的江水中沉浮,竟摆出了八卦阵的轮廓。
对岸芦苇荡传来马蹄声,十余匹纸扎战马驮着卡牌跃出水面。为首的白马额前缀着\"的卢\"二字,马背上插着杆\"蜀\"字旗,旗面被雨水浸透,隐约露出\"龙胆\"两个褪色小楷。少年看得真切,那旗杆尖上挑着的分明是张银边赵云卡。
\"接着!\"说书人突然抛来卷泛黄的《广陵散》琴谱。少年刚接住,谱面朱砂画的宫商角徵羽突然活过来,化作五道红光钻进小乔牌里。牌面江水瞬间暴涨,虚拟浪涛中浮现出燃烧的战船,火光照亮了江岸岩壁上斑驳的\"赤壁\"二字。
戴斗笠的汉子突然扯开衣襟,胸口赫然纹着\"黄盖\"二字。他狂笑着撕下那张纹身皮,往江面一抛:\"苦肉计成矣!\"人皮遇水即燃,火舌顺着琴弦蔓延,上千架焦尾琴同时奏响《十面埋伏》。江心漩涡里缓缓升起半截楼船残骸,焦黑的\"曹\"字旗在火中猎猎作响。
少年手中的卡牌烫得握不住,小乔的立绘突然眨了眨眼。九霄环佩琴自动飞出牌面,二十一根琴弦根根绷直如弓。说书人三弦琴的断弦自动续接,哑着嗓子喊:\"快弹《长河吟》!周都督的残魂要压不住了!\"
江底传来闷雷般的笑声:\"既生瑜...\"无数燃烧的箭矢破水而出,却在触及小乔琴音的瞬间化为灰烬。少年十指被琴弦割得鲜血淋漓,突然福至心灵,想起茶棚里听过的戏词,嘶声唱道:\"何生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