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一切都是柳如烟的幻想,顾砚舟根本没来给她赎身,只是骗她而且准备卖掉她。
柳如烟蜷缩在柴房的稻草堆里,数着瓦缝透下的光斑熬到立冬。昨夜李员外用铁钳夹碎了她右手小指,说是惩罚她偷藏半块馍馍喂野猫。
\"这娼妇还当自己是顾家少奶奶呢?\"
粗使婆子将涮锅水泼在她溃烂的脚踝上,混着油污的水面映出顾砚舟的身影——他正隔着月洞门与李府账房交割银钱,新裁的锦缎袍角扫过石阶,惊飞了柳如烟昨日用血喂活的蚂蚁。
三更梆子响过,柳如烟被拖进正院。李员外醉醺醺指着廊下新铸的狗笼:\"顾相公说,你这样的贱骨头,合该与畜生同住。\"
她望着笼中狂吠的獒犬,忽然想起那年西郊别院的海棠树。顾砚舟说要在树下埋女儿红的酒坛,如今那树下埋的,是她被剪碎的嫁衣。
\"爬进去!\"
鞭梢抽裂她后背的刹那,柳如烟瞥见顾砚舟站在垂花门下。他握着春杏的手教她描眉,黛石在宣纸上勾出的远山黛,与当年为她画眉时的弧度分毫不差。
腊八夜,柳如烟撬开狗笼铁锁。她赤脚踩着结冰的锦鲤池,怀里的碎瓷片割破胸口也不觉疼——那瓷片是顾砚舟送的最后一件生辰礼,青釉碗底还刻着\"白首不离\"的篆文。
春杏的厢房飘出安胎药的气味。柳如烟贴着窗缝望去,顾砚舟正将汤药吹凉喂到她唇边:\"小心烫。\"
\"爷待我真好。\"春杏抚着微隆的小腹,\"不像那个脏东西...\"
瓦片坠地的脆响惊动了护院。柳如烟转身撞进顾砚舟怀里时,他袖中滑落的药包上印着\"落胎散\"三个朱砂字。
\"你连亲生骨肉都...\"
\"贱人!\"顾砚舟的巴掌打断她的嘶吼。他拽着她头发拖行过石径,鲜血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红绫,像极了当年醉仙楼赎身时扯断的璎珞。
祠堂铁链锁住脖颈那夜,柳如烟听见更夫敲响四更。顾砚舟举着蜡烛走近时,她忽然发现他腰间挂着春杏绣的鸳鸯香囊——那对鸳鸯的眼睛,是她嫁衣上拆下的东珠。
\"李员外明早要来验货。\"他掐住她下巴灌入参汤,\"给我好好喘着气接客。\"
参汤混着血腥气涌出嘴角,柳如烟忽然笑出眼泪:\"顾砚舟,你低头看看。\"
烛光映亮青砖上的血字——是她用断指蘸血写的\"悔\"字。顾砚舟的皂靴碾过血渍,从怀中掏出和离书按上她指印:\"娼妓本就不配入顾家族谱。\"
五更天,柳如烟挣断铁链爬上祠堂横梁。白绫绕颈时,她望着梁间燕子旧巢,想起顾砚舟说\"家燕最恋旧主\"。
\"姑娘使不得!\"扫洒丫鬟撞开门惊呼。
柳如烟踢翻垫脚凳的刹那,看见顾砚舟冲进祠堂。他官袍下露出半截囚衣,刑部枷锁的镣铐声混着春杏的尖叫刺破黎明——
\"圣上亲查漕运贪墨案!罪臣顾砚舟押入天牢!\"
白绫勒断颈骨的脆响中,柳如烟最后望见的是顾砚舟撕心裂肺的口型。他染血的指尖伸向虚空,仿佛要抓住那年西郊别院,她提着兔子灯跑过蔷薇篱笆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