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死囚室。
厚重的玄铁栅栏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明。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墙壁上渗着冰冷的水珠,角落里的稻草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这里是专门关押十恶不赦重犯的囚室,守卫森严,插翅难飞。
慕清漪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目养神。
她手腕脚踝的镣铐冰冷刺骨,但她的心却异常冷静。
肃王的陷害环环相扣,几乎将她逼入绝境。
硬抗只会玉石俱焚,她必须另寻生路。
夜深人静,只有远处狱卒巡逻时铁靴踏地的沉闷回响,以及更远处传来的不知是风声还是囚犯哀嚎的呜咽。
时机到了。
慕清漪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金芒。
她艰难地抬起带着沉重镣铐的手,咬破了自己的左手食指指尖。殷红的血珠渗出,带着她独特的蕴含天眼本源的气息。
她以指尖为笔,以精血为墨,不顾神魂的虚弱和镣铐的阻碍,极其缓慢地在身下潮湿的稻草上勾勒起来。
每一笔都异常专注,每一划都牵引着她残存的灵力。
她绘制的是一个极其复杂玄奥的符文,并非攻击或防御,而是——替形。
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脸色因失血和灵力消耗而愈发苍白。
她必须赶在天亮前狱卒巡查前完成。
当最后一笔落下,那以精血绘制的符文在黑暗中骤然亮起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毫光。
紧接着,稻草堆上,一个与慕清漪此刻穿着囚服、带着镣铐、连神态都一模一样的“人”,缓缓“生长”了出来。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气息、形态,甚至那虚弱的模样,都惟妙惟肖,如同一个沉睡的镜像。
而真正的慕清漪,在符文完成的瞬间,身体变得如同最淡薄的雾气,在昏暗囚室死角的阴影中彻底隐去,气息全无,仿佛融入了这片绝望的黑暗。
金蝉蜕形符。
以自身精血神魂为引,短暂塑造一个足以乱真的“假壳”替身。
代价巨大,但这是绝境中唯一的生机。
三日后,午门刑场。
秋风萧瑟,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
高大的刑台之上,跪着那个穿着白色囚服、带着沉重镣铐的“慕清漪”。
她低垂着头,长发凌乱地遮住了大半面容,身体似乎因为虚弱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刑场外围,人山人海。
有麻木的看客,有窃窃私语的百姓,更有无数双复杂的眼睛。
皇后粟双双,被宫女搀扶着,站在远处一座酒楼临窗的雅间内,早已哭成了泪人,几次欲冲出去,都被死死拦住。
粟相老泪纵横,须发颤抖。相府众人无不悲愤。
观刑台上,肃王李宏端坐其上,神色看似平静,眼底深处却跳跃着冰冷的快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观刑台上同样站着如同冰雕般的慕清昭。
慕清昭那双冰湖般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刑台上那个“慕清漪”的身影,里面翻涌着刻骨铭心的仇恨、痛苦,以及一种仿佛要焚毁天地的疯狂杀意。
他紧握的双拳指节发白,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如同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这眼神,让肃王非常满意——这是失去至亲至重之人后,最真实的、无法伪装的滔天恨意。
“时辰到——!”监斩官尖利的声音响起。
刽子手举起沉重的鬼头刀,雪亮的刀锋在秋日的阳光下反射出刺骨的寒芒。
“不——!”粟双双发出一声绝望到极致的悲鸣,眼前一黑,晕倒在宫女怀中。
刀光落下!
噗嗤!
血光迸溅。
那颗“头颅”滚落在地,囚服包裹的身体颓然倒下。
人群发出一片惊呼和叹息。
肃王清晰地看到,慕清昭的身体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冰眸瞬间赤红,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碎一切。
他强行扭过头,不再看那血腥的场面,但那周身弥漫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悲痛与毁灭气息,让肃王身边的护卫都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
“哼。”肃王嘴角勾起一抹的冷笑。
死了,终于死了。
形神俱灭,连头颅都被砍下。
粟双双晕厥,慕清昭痛不欲生……这一切的反应,都做不得假。
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消散。
障碍,彻底清除。
他满意地起身,不再看刑场上那狼藉的血污,拂袖而去。接下来,该去验收他真正的成果,谋划那改天换地的大业了。
深夜,肃王府,地宫。
肃王独自一人,点燃惨绿的火折,步入幽深的地道。
他丝毫不知,在他身后,一道比阴影更淡薄的虚影,跟随他悄然潜入。
巨大的地下洞窟,地狱般的景象再次呈现。
无数搏动的妖卵,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
肃王站在洞窟边缘,张开双臂,脸上是病态的狂热与掌控一切的得意:“看到了吗?朕的孩儿们!障碍已除!那碍眼的女人,慕清漪,已然授首!这腐朽的王朝,终将被你们踩在脚下!待尔等破壳之日,便是这人间,化为我妖魔乐土之时!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在洞窟中回荡。
隐匿在入口阴影中的慕清漪,天眼之力疯狂运转,被眼前这末日景象和肃王的狂言刺得脑仁生疼。
惊骇之余,是冰冷的了然。
肃王李宏,妖魔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