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战的左翼和铁浮屠冲击的中路,所处的都是是卤泊川西侧的浅滩,骑兵往来冲杀基本不受影响。
可右翼就不同了,薛坚面前的就是水位略深的沼泽地,芦苇密布,而且越往东走,水位越深,甚至可以行船。
因此,邵兴把直属骑兵师部署在这个位置,其实是有道理的,目的就是借助地形的掩护,保护后方的辎重。
赤盏晖所部拐子马沿着泽地边缘往来驰骋,抛射箭羽。
直属骑兵师配备的全是燧发骑枪,火力虽然强大,射程却没有火枪兵用的新式燧发枪打的远。
双方互射一阵后,对面的金军突然变了打法,只见金军后排突然冲出来几千骑兵,马上驮着都是沙袋土包,不管不顾,冲到水边扔下后掉头就跑。
就这样,没过多久,一条临时垒砌的土路快速成型。
当然,尽管有骑弓掩护,冲上来抛掷土袋的金军因为离得越来越近,死在西军骑枪下的也越来越多。
土路终于贯通,金军骑兵们发一声喊,便沿着土路冲了过来。
可土路并不宽,在西军骑枪的攒射下,冲过来的金军骑兵纷纷倒毙。
薛坚心里好笑:“这不是抢着冲过来送死吗?”
果不其然,没多久,对面金军便吹起了急促的牛角短号,这是退军的信号,正在决死冲锋的金军骑兵们听到号角后,纷纷调转马头往回跑。
“想跑?没那么容易!”薛坚见状大喜,立刻催动大军顺着土路追杀了过去。
华阳原顶的完颜宗辅吁了一口气,口中道:“成了!”
完颜娄室从胡床上站起身来,接过完颜宗辅递过来的千里眼,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转头命令道:”点火升烟!”
不多时,一股浓黑的狼烟在华阳原顶升向天空。
沉闷的号角再次呜呜吹响,山脚下一直待命的三万金骑,在韩常的带领下,全军出动向西军快速压来。
正在西军了望塔上观战的邵兴,远远看见狼烟升起,心里便隐隐觉得不安。
紧接着又看到右翼的薛坚居然带着警卫师跟着败退的赤盏晖部追了出去,心中大急,赶紧命令旗手发令,让薛坚速回本阵,护卫辎重营。
正在此时,东侧芦苇荡里,突然喊杀声震天,数千金骑从芦苇荡里窜出,直奔西军后方的辎重营而去。
在望远镜里看见这一幕,邵兴气的一掌拍断了了望塔的护栏,愤愤道:“薛坚误我!”
说罢,便“噔噔噔”地跑下了望塔,口中大叫道:“种浤何在?”
种溪眼都红了,掷弹筒的威力有限,随着铁浮屠不顾伤亡的冲锋,已经离火枪阵地只有五十步了,很多火枪手的枪管都已经打红变形无法发射了,正在套上枪刺,准备肉搏。
可种溪心里明白,没了弹药的火枪在铁浮屠的重甲面前连烧火棍都不如。他大吼道:“掷弹筒直射一轮后回撤!枪兵自由射击!手雷准备!\"
五千杆燧发枪同时喷吐火舌,子铳更换的\"咔嗒\"声如暴雨打叶。
陈二牛的第三个子铳刚打响,就看见一名铁浮屠被三发铅弹击中,落下马来,锁子甲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那人晃了晃竟又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继续向前走,直到被掷弹筒炸碎半个身子。
硝烟中,他听见张三骂道:\"狗日的!这龟壳子比西夏人还硬!\"
种浩的左翼骑兵陷入苦战。
中军火枪阵眼见就要被突破,金军后队主力正在全军压上,只有薛坚的右翼杀得那叫一个痛快,赤盏晖被薛坚追上,只得回身再战。
可直属骑兵师的装备毕竟精良,可以说是除了刘錡亲随禁卫师之外当今最先进的。骑枪、骑弩乱射,根本不给金军肉搏的机会。
再说完颜宗弼,自从天不亮就带着五千轻骑从东侧深水区用充气皮囊泅渡过卤泊川后,一直躲在芦苇荡里等待时机。
看到之前约定的信号——狼烟升起后,他知道西军右翼的人马已经被调开,便迅速上岸,直奔西军后方杀去。
果然,一路未见抵抗,轻松就杀进了辎重营。顾不得追杀西军辎重兵,直接四处放火,烧粮草、弹药库。
一时之间,辎重营火焰乱串,黑烟冲天而起,接二连三的巨大爆炸声震天动地,那是存放的弹药箱和火药桶发生了殉爆。
种浤带着警卫营前去辎重营救援,却迎面撞上完颜宗弼。
完颜宗弼擅使长柄重斧,一斧劈下,种浤根本抵挡不住,刀刃断裂,被震下马去。
警卫营试图营救,却金兵骑兵冲得七零八落。
种浤被战马撞断右腿,整个人摔进壕沟,生死不知,断刀却仍死死攥在手里。
种浩的右翼终于支撑不住,完颜折合指挥金军组成“拐子连环马\",三马一组用铁链相连,形成移动的刀墙。
西军骑兵的战马见此情景纷纷惊退,种浩的大刀砍在铁链上溅出火花,打不出伤害,反而全身被多处划伤,身边的亲卫一个个被金军分割包围,用钩镰枪拖下马后,乱刀砍死。
再不走估计就交代在这了!在剩余亲卫的拼死冲杀下,种浩收拢残军,带伤突围。
种浩的左翼骑兵已退至中军时,邵兴的帅帐前只剩下三百亲卫。
他的左臂被一支弩箭贯穿,手中铜棍上的血渍已冻成黑色。
邵兴的目光扫过遍地狼藉的火器阵地。五千杆燧发枪,此刻能打响的不过千余杆,子铳早已消耗殆尽,士兵们正套着枪刺和金军铁浮屠肉搏。
火炮兵已经在种溪的带领下悉数退到了中军,此刻正举着腰刀和烧完辎重营后冲过来的金军搏杀。
“结阵!”邵兴望着完颜宗弼越来越近的狼头大旗,嘶声大吼道。
三百亲卫迅速靠拢,举枪向着冲过来的金军射击,一时之间竟然和金军相持住了。
陈二牛的火枪已经打废了,手里握着一颗手雷,他看见张三用燧发枪刺捅翻三个金兵后,被横冲过来的一个金骑用矛挑翻,远远地跌了出去。
韩常正率军冲锋,突然侧方喊杀声大起,接着一阵“嘭嘭”声响起,自己身边骑士不断落马,原来是薛坚在混战中用骑弩重伤赤盏晖,将旗被夺,其部溃逃。
薛坚杀得兴起,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中路,截杀正在全军压上的韩常预备队。
损失极小的直属骑兵师,仅用一个照面便冲散了韩常的队形,之后,更是和金军并向而驰,边跑边射,打的金骑溃不成军,阵型混乱。
韩常更是被一支骑弩的弩箭射中左眼,疼的掉下马去,幸得亲兵慌忙去抢,才得以逃走。
这时,薛坚才注意到己方的中军大营已经乱成一团,辎重营那边更是烈焰熏天,慌忙回援,堵住正在营中乱杀的完颜宗弼一阵乱射,将其逼退。
此战从凌晨打到天黑。
完颜娄室远远望着宋军那面残而不倒的帅旗,正在神勇无比的直属骑兵师护卫下有条不紊地徐徐后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忽然举起马刀向天空一划,这是暂停攻击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