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看着远处快速逼近的金军援兵,心头焦急,不禁频频看向溧水方向,期待姚政他们快些赶来。
刚刚撤出现场的弓弩手们再次集结起来,在一处坡地上重新列阵,准备迟滞金军援兵的进攻。钱需的三十名火枪兵这次站在了前面,分为二排,前排蹲射,后排立射,率先开火。
贰型燧发枪的射程不低于神臂弓,射速更不用说。神臂弓射出第一波箭雨的时候,二排火枪兵已经轮流射击了好几轮了。
和韩常不同,韩常手里只有女真骑兵,而蒲卢浑带来的除了三千女真骑兵,还有二千多汉人签军步兵,他可舍不得让宝贵的女真骑兵顶着箭雨冲在前面,而是命令汉人签军步兵先上,女真骑兵押后督战。这样一来,攻击速度自然慢了很多,给了宋军从容射击的机会。
汉人签军们虽然已经习惯被金人当炮灰使唤,可面对犀利的火枪弹和弩箭的覆盖打击,还是承受不住,不住地想往回逃。
在后督战的女真金兵毫不留情,举刀便砍,生生弹压住了这拨逃兵。签军们心中愤恨,却也没办法,只好再次硬着头皮往前冲。
很快,火枪的弹药即将告罄,弩箭也用的差不多了,火力密度渐渐稀疏了下来。
乌延蒲卢浑见状,手中大枪一指,跟在签军后面的女真骑兵开始提速,往正在混战的战场冲去。
而弹尽矢绝的宋兵和民军枪手们,也默默地抽出随身弯刀冲向战场,打算拼死一搏。
王贵早已经带着自己的亲卫顶了上去,已经杀的是浑身浴血。
蒲卢浑的援兵一到,宋军压力倍增,岳飞身后只剩两个亲兵扈卫,眼看宋军就要抵挡不住,隐隐有崩溃的迹象,正待亲自冲进阵中厮杀,忽听身后“呜呜”的号角响起,一彪人马直冲而来,正是之前岳飞派出去寻找广德县出发的姚政主力的张宪所部三百斥候。
原来,之前岳飞派徐庆去广德,让姚政率主力去茅山汇合,可当大军路过溧阳时,却发现溧阳已经被应该在宜兴的刘经给攻占了。
当时岳飞把刘经留在宜兴,一是因为刘经年纪大一些,办事老成持重,二是宜兴作为好不容易选定的一个根据地,须有信得过之人留守方才放心。在军中资格最老,又和岳飞一起并肩作战过的刘经在岳飞的心中自然是不二人选。
刘经倒是无所谓,留下便留下。可刘经的部下可不一定这么想了。当初一起从马家渡逃出来的还有其他一些将领,比如刘立、刘刚兄弟,当初也是宗泽招揽的民军首领,后来被杜充划拨到陈淬麾下任统兵官,与时任陈淬中军统制的刘经混的极熟,又同为“刘”姓,在军中与刘经称兄道弟,自然归为刘经一系。
刘立认为,岳飞把刘经留在宜兴,而自己却率部去建康附近与金军作战,明摆着是撇下刘经,为了给自己捞取战功,加上金军劫掠了大量金银财帛,随便截获一点,那也是油水丰厚。如此好事,竟然把自己这几个兄弟扔下,太不厚道。
既然岳飞不给机会,那就自己创造机会。
刘立建议,金军如今急着渡江北归,好不容易回了建康,不如趁金军北归,江南防线空余,走溧水一线,一面收复失地,一面往江宁附近集结,择机抢在岳飞之前收复建康府,也是极大的功劳。
刘经此人极要脸面,听刘立等人撺掇,便不和岳飞商议,在岳飞离开宜兴后,便留下刘刚留守宜兴,自己则率军去攻打溧阳。
果然,如刘经所料,一路上大军所过之处,根本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女真兵全部撤走了,留守的都是一些因老弱病残被淘汰下来的汉人签军。
如此轻易的收复了几座小城,一些中低层军官见立功如此容易,纷纷称赞刘经英明,占领了溧阳之后,便顿兵不前,一帮人经常聚在一起,喝酒吹牛。
姚政率军到了溧阳之后,便想和刘经合兵一处,直奔茅山。可刘经有不同意见,认为去茅山没什么意义,说金兀术急着北归,虽然在岳飞手里吃了一点亏,到也不至于追着岳飞报仇,因此,岳飞尽管兵不多,在茅山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不如兵出溧水,然后再择机配合岳飞收复建康。
刘经在军中资格很老,手里也掌握着自己的嫡系部队,尽管徐庆等岳飞部下将领反对,姚政还是顾全大局,为了避免部队分裂,还是同意了刘经的意见,转向西北,去攻打溧水。
占领溧水后,刘经又主张休整,看看情况再说。可姚政、徐庆等将领生怕岳飞有失,不停地催促刘经出兵。双方意见不合,闹得剑拔弩张,刘经一怒之下,竟然带着自己的部队离开了溧水,径自回宜兴去了。
姚政没有办法,只好率本部再次开拔,前往建康。半路上碰到了张宪的斥候,这才合兵一处,直奔新城而来。
三百宋军斥候风驰电掣般地冲进了战场。
张宪跃马挺枪,直奔蒲卢浑的中军杀来。一路之上如入无人之境,所向披靡。
见张宪如此勇猛,蒲卢浑麾下谋克阿黎不和萧糺里纷纷大喝,舞动手中兵器,一左一右催马冲上前去,试图夹击张宪。
张宪丝毫不惧,抡起手中枪杆,“呜”地一声,便朝阿黎不砸了下去。
张宪使的是斧头枪,枪头一柄银色小斧带着风声直奔阿黎不面门而来。阿黎不慌忙架起狼牙棒,双膀用力往上一磕,谁知张宪双臂一扭,手腕猛然一抖,斧枪便中途硬生生地改变了方向,枪头突然一沉,枪缨乱颤,竟然绕过阿黎不的棒柄,一点寒芒直奔阿黎不的胸口。
阿黎不大骇,整个人往后一躺,狼牙棒猛地缩在胸前,只听得“嗤”地一声,斧枪闪电般地擦脸而过,速度之快,竟在狼牙棒柄上蹭出了一溜火花。
阿黎不吓得浑身发软,躺在马上跑出好远,才从马上坐起身来。
却见这边,萧糺里手中的一对铁骨朵,趁着张宪正在攻击阿黎不,一前一后狠狠地朝着张宪的肩膀砸了过去。
张宪已经和阿黎不错马而过,仿佛脑后生了眼睛一般,看都不看,双腿用力一夹马腹,胯下坐骑猛的往前一蹿,萧糺里的双锤便落了空,就在萧糺里招式用老,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间,张宪左手猛得一提缰绳,战马“希律律”长嘶一声,居然人立而起,侧着马身横转了半圈,右手斧枪如毒舌般探出,直奔萧糺里后心。没等萧糺里反应过来,便被一枪扎了个正着,枪尖透胸而出,被张宪挑下马来。
萧糺里在蒲卢浑帐下也是数得上名号的猛将,居然和阿黎不以二打一,在张宪手下一个回合都没走到便送了命。
蒲卢浑倒吸一口凉气,掌心不由得汗津津的,铁枪握在手里,居然有些拿捏不住。
张宪一枪挑飞萧糺里,吓得周围金兵们不敢靠近,阿黎不更是不敢再战,拍马便朝着蒲卢浑的方向逃了过来。
蒲卢浑心中大骂阿黎不“笨蛋”,赶忙拨马便走,中军乌鹊旗晃动,也跟着往后溃败。
宋军见状,士气大振。韩常还待再战,却听得宋军号角再响,喊杀震天。
只见山脚又转出黑压压一大股宋军,旌旗猎猎,“徐”、“姚”、“庞”……等十数面将旗招展,奔跑冲杀的宋军呈漫山遍野之势,竟有万余人之多。
韩常情知已经败了,慌忙一招逼退王贵,引军便走。
援兵终于赶到了,岳飞大喜,挥军掩杀。一直追到靖安河边,韩常、蒲卢浑等人抢先上船逃走,来不及渡江的汉人签军和物资船尽被宋军缴获。
从新城到静安河边的十几里路上,倒毙的尸体数不胜数,铠仗旗鼓缴获无数。
提前到达北岸六合县宣化镇的金兀术,连夜拔寨出发,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