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纤歌那双死鱼眼，此刻罕见地圆睁，瞳孔里映着系统面板上“混元功（小成）”那几个字，以及后面系统那句依旧扎心的评价——“比蚂蚁快点，没本系统你这辈子修炼不如蚂蚁”。
“小成……就小成吧，总比没有强。”陈纤歌自我安慰，虽然那点可怜的熟练度瞬间清零让他肉痛不已，但体内那股细微却清晰的暖流，却是实实在在的。
这股暖流，不同于“续毒丸”带来的燥热，也不同于“镜心之毒”发作时的阴寒。它温润平和，如同初春的阳光，缓缓流淌在四肢百骸，驱散了连日积累的疲惫。更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的五感似乎都敏锐了些许，以往混沌一片的脑袋，此刻也清明了不少。
“嘿，这《混元功》入门之后，效果还真不赖。”陈纤歌咂咂嘴，那双死鱼眼又恢复了半睁不睁的慵懒模样，但眼底深处，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活泛。
他站起身，习惯性地拿起角落里的“无名”剑。
这两个月，他每天都被王诗雄逼着练这套所谓的“无名剑法”，从最初的“杀鱼剑法”到后来的“瞎几把乱舞剑法”，招式是记住了，但怎么使都透着一股子别扭，仿佛剑在他手里不是武器，而是根烧火棍。
但这一次，当他握住剑柄，尝试着回忆王诗雄演示过的起手式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以往，他只是机械地模仿动作，剑是剑，他是他，两者格格不入。可现在，随着体内那股细微的暖流运转，他仿佛能隐隐感觉到剑身重量的细微变化，能模糊地“看”到剑尖划过空气时，那一道并不存在的轨迹。
“咦？”陈纤歌那双死鱼眼微微睁大。
他依旧是弓着背，塌着腰，起手式使得松松垮垮，毫无气势可言。但在他自己感觉来，这一剑，似乎……顺畅了那么一丝丝？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动一下都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抗议。
“再来！”
陈纤歌来了点兴趣，开始一招一式地演练起来。
依旧是那套熟悉的“瞎几把乱舞剑法”，在外人看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甚至因为他刻意放慢了速度去感受，显得更加笨拙可笑。
演武场上，偶尔有几个学子路过，看到陈纤歌又在“杀鱼”，都露出了然的古怪笑容，摇摇头走开了。这两个月，陈纤歌已经成功用他那“惊世骇俗”的剑法，在国子监学子中混了个脸熟，虽然这名声不怎么好听。
陈纤歌对此毫不在意，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混元功》小成带来的那股微弱内气，如同涓涓细流，在他刻意引导下，尝试着与剑招配合。虽然这股内气弱得可怜，刚一催动就消耗大半，但他却惊喜地发现，当内气流转到手臂，再通过手腕传递到剑身时，原本沉重滞涩的剑招，似乎真的轻盈了那么一点点，也精准了那么一点点。
虽然这一点点，可能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
一套剑法练完，陈纤歌依旧累得气喘吁吁，但和以往那种身体被掏空的虚脱感不同，这一次，他感觉体内那股暖流虽然消耗殆尽，但丹田处却似乎又滋生出新的、更细微的气息，隐隐有种畅快之感。
“有点意思，有点意思……”陈纤歌拄着剑，那双死鱼眼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的猫。
“哦？什么有意思？”
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王诗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一身桃色锦袍依旧骚包，那双桃花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陈纤歌吓了一跳，差点把剑丢了：“前……前辈，您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像只笨狗熊一样挥舞烧火棍的时候，老夫就来了。”王诗雄撇撇嘴，语气却不像往日那般全是嘲讽，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他是什么眼力？先天高手！陈纤歌那点微末的变化，如何能瞒过他？
虽然这小子的剑法依旧烂得让人不忍直视，但王诗雄敏锐地察觉到，这小子今天使剑时，身上多了一丝……活气？不再像以前那样，纯粹是行尸走肉般的模仿。
“小子，你那《混元功》，莫不是……入门了？”王诗雄桃花眼微眯，问道。
陈纤歌老老实实点头：“托前辈洪福，侥幸……侥幸入门了。”他可不敢说自己是靠系统作弊，把两个月积攒的熟练度一股脑砸进去才“小成”的。
“嗯，不错。”王诗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虽然转瞬即逝，“总算没笨到家。既然《混元功》入门，也算有了些微末内气，再练这‘无名剑法’，便不能再像以前那般瞎比划了。”
他顿了顿，神色严肃了几分：“剑者，凶器也，亦是君子佩。剑法之道，首重意，次重气，再次为形。你之前只得其形，不得其气，更无其意，故而使来状如杀鱼，不堪入目。”
“如今你有了些微内气，便要学着以气御剑。所谓以气御剑，并非让你将内气灌注剑身发出剑气那等高深手段，而是要你将内气与剑招融为一体，让剑成为你手臂的延伸，让你能清晰感知到剑的每一分变化。”
王诗雄说着，随手从旁边兵器架上取过一柄普通铁剑，信手一挥。
明明是最简单的一记直刺，在他手中却快如闪电，悄无声息，剑尖直指前方一株手臂粗细的练习木桩。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也没有绚烂夺目的剑光。
但陈纤歌却看得眼皮一跳，他分明感觉到，王诗雄出剑的瞬间，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仿佛与那柄剑融为了一体，那一剑刺出，带着一股一往无前、不中不回的决绝之意。
“看清了吗？”王诗雄收剑，淡淡问道。
陈纤歌茫然摇头，他只看到快，其他的，啥也没看清。
王诗雄也不着恼，反而笑了：“看不清就对了。老夫这一剑，蕴含了老夫对剑道的些许感悟，你能看清才怪。”
他话锋一转：“不过，老夫昨日观你醉酒吟诗，诗中意境磅礴，隐有剑意暗藏。尤其是那句‘不破楼兰终不还’，杀伐决断，倒是与剑道真意有几分相合。”
“老夫已将你当时那几分被诗情引动的剑意，封存于你识海。如今你《混元功》入门，便可尝试着去感悟那份剑意，将其融入你的‘无名剑法’之中。”
“记住，剑意并非虚无缥缈之物，它是你心神意志的体现。你心中有何念想，剑便会呈现何等锋芒。你若心中只有杀鱼，那你使出的，便永远只能是杀鱼剑法。”
王诗雄一番话说得深入浅出，陈纤歌听得似懂非懂，但他那双死鱼眼却亮得惊人。
封印在识海的剑意？诗情引动的剑意？
他想起了系统提示，确实有这么一条。
“前辈的意思是……让我用写诗的劲头去练剑？”陈纤歌小心翼翼地问道。
王诗雄被他这话噎了一下，哭笑不得：“你小子……也算有几分悟性。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去吧，今日不求你招式精妙，只求你用心去感受，用你的意念去引导你的剑。”
说罢，王诗雄便又背着手，溜达到演武场其他地方，指点别的学子去了，留下陈纤歌一人在原地发呆。
“用心感受……用写诗的劲头……”陈纤歌喃喃自语，他那双死鱼眼再次看向手中的“无名”剑。
这一次，他没有急着去模仿招式，而是闭上眼睛，努力回忆昨夜醉酒后，那些诗词在脑海中翻腾时的激昂与豪迈。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天生我材必有用……”
“不破楼兰终不还……”
那些磅礴的诗句，那些不屈的意志，那些金戈铁马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
渐渐地，他感觉自己的心神仿佛与那些诗词融为了一体，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在他胸中激荡。
他猛地睁开眼睛，那双死鱼眼中，此刻竟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举起“无名”剑，没有刻意去想招式，而是将心中那股激荡的意念，灌注于剑尖！
“杀！”
他低喝一声，一剑劈出！
依旧是那记“力劈华山”，姿势依旧不怎么标准，甚至有些歪斜。
但这一剑劈出，却带上了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剑风呼啸，竟隐隐有破空之声！
虽然这一剑之后，他体内的那点微末内气便消耗殆尽，整个人也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但他那双死鱼眼，却亮得吓人！
“我……我好像……抓住点什么了？”
【系统提示：宿主初步尝试引导识海中封印的剑意（残余），《无名剑法》熟练度微量提升。《无名剑法》当前状态：未入门（但似乎不再是纯粹的瞎比划了）。】
【系统评价：恭喜宿主，从杀鱼正式迈向了……砍柴？】
陈纤歌：“……”
这破系统，不毒舌会死吗！
陈纤歌看着系统面板上那句“从杀鱼正式迈向了……砍柴？”，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砍柴……”他低声咕哝，那双死鱼眼半眯着，透出几分生无可恋，“行吧，砍柴总比杀鱼听着阳刚点，至少不用担心身上一股鱼腥味洗不掉。”
虽然嘴上这么自我安慰，但他心里清楚，这破系统就是在拐弯抹角地嘲讽他。
不过，嘲讽归嘲讽，刚才那一剑劈出时，那种隐约抓住了一丝什么的感觉，却是真实不虚的。
“诗情引动的剑意……用心感受……用写诗的劲头……”陈纤歌回味着王诗雄的话，又看了看手中的“无名”剑。
这把剑，在他手里待了两个多月，从一开始的沉重陌生，到现在，至少拿稳当了，不会再轻易脱手砸到自己的脚。
“写诗的劲头……”他那双死鱼眼转了转，努力回忆着昨夜醉酒吟哦时的状态。
那时候，脑子里可没想什么招式、发力，全是那些诗句带来的画面和情感。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他尝试着在心中默念这句诗，同时缓缓举起“无名”剑，模仿着王诗雄演示过的剑招——依旧是那记简单直接的“力劈华山”。
这一次，他没有刻意去控制肌肉，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诗句的意境上。
黄河之水，何等磅礴，何等一往无前！
他想象着那浊浪滔天、奔腾不息的景象，胸中那股微弱的混元内气，似乎也随之激荡起来。
“哈！”
他低喝一声，剑随心动，猛地劈下！
“呼——”
剑锋破空，带起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凌厉几分的风声！虽然姿势依旧算不上标准，甚至因为过于投入意境而显得有些张牙舞爪，但这一剑的力量和速度，明显比刚才那“砍柴一击”又强了几分！
最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与剑之间，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不再是单纯地挥舞一根铁条，而是感觉力量通过手臂，更顺畅地传递到了剑尖。
“砰！”
一声闷响，演武场角落里一根用来练习的半旧木桩，被他这一剑结结实实地劈中，木屑纷飞，桩身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虽然只是白痕，连树皮都没完全破开，但陈纤歌却瞪大了那双死鱼眼，看着自己的“杰作”，又看了看手中的剑，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我劈中了？”
这两个月，他练剑不是劈空，就是剑尖不知道歪到哪里去，能准确命中目标，这还是头一遭！
【系统提示：宿主沉浸式体验“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意境，并成功将其（极其微弱地）融入剑招，《无名剑法》熟练度少量提升。《无名剑法》当前状态：未入门（但至少知道往哪儿砍了）。】
【系统评价：可喜可贺，宿主终于从“砍柴工”向“合格的柴夫”迈出了坚实的一小步。友情提示：国子监的柴火储备可能告急。】
陈纤歌：“……”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无视系统那贱兮兮的评价。
“黄河之水……有点意思。”他那双死鱼眼闪烁着，仿佛找到了新的乐趣。
如果说之前练剑是枯燥的折磨，那么现在，这种将诗词意境融入剑招的尝试，让他感觉像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他又换了一句诗，这次是《将进酒》中的豪迈与自信。他尝试着将这种“老子天下第一，不服憋着”的狂放意念融入剑招。
手中“无名”剑挥洒之间，虽然依旧是那几招基础剑式，但动作却似乎多了一分不羁与洒脱。剑招不再那么死板，反而带上了一点随心所欲的味道。
当然，在外人看来，他依旧是在那里瞎比划，只是比划得更……放飞自我了。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当他念到这首《从军行》时，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油然而生。他手中的剑招也随之变得凌厉起来，劈、砍、刺、撩之间，隐隐带上了一股沙场征伐的决绝与惨烈。
虽然内气依旧微弱，支撑不了几招就消耗殆尽，但他却乐此不疲。
一时间，演武场的这个角落，就见一个穿着普通布衣的少年，时而引吭高歌（虽然只是心中默念），时而手舞足蹈（虽然是剑招），表情时而豪迈，时而悲壮，时而洒脱，配合着他那依旧不怎么标准的剑法，构成了一副极其古怪又引人侧目的画面。
“你们看，那个陈学弟……今天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不知道啊，神神叨叨的，嘴里还念念有词，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奔放了。”
“他不会是练剑练傻了吧？我怎么瞅着他那架势，不像练剑，倒像是在……跳大神？”
几个路过的学子远远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脸上满是古怪和忍俊不禁的笑意。
王诗雄不知何时又溜达了回来，他负手站在不远处，看着陈纤歌那“群魔乱舞”般的剑法，那双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缝，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小子……倒真是个妙人。”他低声自语，“寻常人练剑，求的是招式精妙，内气充盈。他倒好，直接从‘意’入手，虽然路子野了点，但这股子沉浸其中的劲头，倒有几分看头。”
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
陈纤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将自己会的那些诗词，一首首地在心中“演练”。他发现，不同的诗词意境，确实能让他的剑招产生微妙的变化。
豪迈的诗，剑招便大开大合；婉约的诗，剑招便轻柔灵动（虽然在他手里依旧显得笨拙）；悲壮的诗，剑招便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虽然这些变化都还很粗浅，甚至有些不伦不类，但他却乐在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将脑子里库存的诗词都“演练”了一遍，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才算停歇下来。
“痛快！”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那双死鱼眼此刻亮得惊人，充满了以往少见的兴奋。
这种将精神意念与身体动作结合起来的感觉，让他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看来，老夫这‘无名剑法’，在你手里，怕是要变成‘百诗剑法’了。”王诗雄的声音悠悠传来。
陈纤歌抬头，见王诗雄笑眯眯地看着他，连忙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前辈见笑了，小子……小子就是瞎琢磨。”
“瞎琢磨？”王诗雄挑眉，“能琢磨到这个份上，也不算太瞎。你这法子，虽然剑招依旧粗陋不堪，但剑中已有了几分‘意’的雏形，比起之前那纯粹的杀鱼和砍柴，算是摸到了一点门道。”
他顿了顿，道：“不过，光有‘意’还不够，你的‘气’和‘形’依旧差得太远。接下来，你便继续用此法练剑，但同时，也要用心打磨招式，锤炼内气。三者合一，方能初窥剑道门径。”
“是，前辈！”陈纤歌恭敬应道，心中对王诗雄的敬佩又多了几分。这老头虽然看着不着调，但指点起人来，确实是一针见血。
“嗯。”王诗雄点了点头，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行了，今日就到这儿吧。你这身子骨还是太弱，别把自己练废了。喏，这个给你。”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丢给陈纤歌。
陈纤歌手忙脚乱地接住，打开瓶塞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药香飘出。
“这是‘培元丹’，每日一粒，可助你稳固气血，加快内气修炼。算是……老夫看你今日练剑还算用心的奖励吧。”王诗雄摆了摆手，打着哈欠道：“老夫乏了，回去补个觉。”
话音未落，人已经晃晃悠悠地走了，只留给陈纤歌一个骚包的桃色背影。
陈纤歌握着手中的“培元丹”，又看了看王诗雄离去的方向，那双死鱼眼眨了眨。
“这老头……还挺傲娇？”
他将瓷瓶收好，心中却是暖暖的。
虽然前路漫漫，他这“砍柴”水平离真正的剑客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至少，他看到了一丝曙光。
而且，他现在对练剑，似乎……也没那么抵触了。
“系统，更新面板。”
【姓名：陈纤歌】
【种族：人类】
【经验值\/熟练度：0（只有杀生才能获得熟练度）】
【属性：】
【力量：6 （今日柴劈得不错，略有长进）】
【敏捷：6 （跳大神时身手还算灵活）】
【体质：7 （依旧耐操）】
【精神：7.9（沉浸式背诗体验良好，微量提升）】
【能量：系统碎片（修复度18%）】
【状态：镜心之毒（已服用‘续毒丸（良品）’压制，十时辰内无虞。副作用：……请继续保持。）】
【技能：杀鱼（精通），百分百空手接白刃（熟练），基础毒药炼制（入门），无名剑法（未入门，但已从入门级砍柴工向熟练级柴夫迈进），混元功（小成）】
【可用属性点：0】
【系统评价：一个找到了另类武道乐趣（也可能是错觉）的平凡少年，恭喜你，成功将高雅的诗词与粗鄙的烧火棍技术完美结合。未来可期……成为一名优秀的文艺柴夫？】
陈纤歌看着系统评价，额头青筋跳了跳。
“文艺柴夫你妹啊！”
他决定，今天回去就多做两组俯卧撑，用汗水洗刷这烧火棍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