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会抗拒成为万师之首,我想。
“唯侯爷马首是瞻!”
“北营众将士听候侯爷差遣!”
“见诏令如见先主,我等追随侯爷,至死方休!”
……
我有些飘飘然,对于这场盛大的交接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概念,傍晚时酒肉狂欢,直到深夜的月亮乘风打透我的衣衫时,我才惊觉。
北营已经是属于我的地方了。
苏哲清好像和我说了许多话,只是宴席上酒喝的太多,我已经记不得太清楚,只记得泷月替我给苏慕白捎了信,又告诉我阿海一行已经到了下一个驿站,传来了平安信。
宴后,文池支支吾吾了许久,终于在我不耐烦时说了句:“肝脑涂地,至死方休。”
我问他原因,他不肯细说,只说是北营军的使命,要我不必在提防。
孙为安似乎早知道有今天,看到我时只是笑眯眯的说:“趁侯爷的光,今日的伙食实在丰盛。”
我问他京城可有消息传来,他不语,只是一味的笑,那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班师在天快亮时到了营地,彼时我因为醉酒头疼爬起身,走到屋外透气。
“今天好热闹。”班师是来等我扎针的,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听说北营来了个会御蛇的神人?”
“怎么,你又收谁的钱了?”
“石灰兑水,伤人也杀蛇。”班师眯起眼,神秘一笑:“明日若战,侯爷切勿应战。”
“哦?”我施针后看向班师:“明日可有罕见的雨水,梁人会来?”
“必然会。”班师点头道:“羟西岛最不缺的就是人。”
“若如此,岂不是灭了我北营气势?”我琢磨道:“不如唱一出空城计,如何?”
“不可。”班师摇摇头:“梁人明日只想骚扰不打算强攻,何必让那群贼人这么早了解我们的城防。”
“嗯,有理。”我点点头,班师的表现来看,至少是真在帮我想主意的。
“梁人最近在高价收购杠板归,御蛇恐怕不是长久之计。”班师琢磨了一会儿,像是下定决心道:“不如侯爷去齐国请圣女出战吧。”
“你都听了些什么风言风语,齐国人怎会卖我面子?”我无奈道:“辛苦了,其他的我自己考量。”
“是。”
班师不再多话,后退几步,隐在夜色中。
在外面闲逛了几步,我便看到在营地外面认真研磨萤石的姜恒,他似乎对这些东西很上心,一边兴致勃勃的磨,手边还放着本摊开的书。
“你在做什么?”
“侯爷御蛇的法子固然厉害,但是寻常人也可以御蛇,我们组一支蛇队,这样黄烟兵来犯时更好应对。”
“哦?”原以为姜恒因为我拒绝他成为新人领队的事情低落,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多鬼点子,熬着夜的琢磨新招。
“用这个方子可以把蛇引来,再以萤石和布袋搭配,若是人人手中都有只蛇。”霞光初照,姜恒像自地狱而来的魔鬼一般轻笑道:“想必,神仙来了也得逃。”
“是个好想法。”我点点头,有意走到一旁,不与姜恒对视。
“侯爷喜欢什么动物?”
“嗯……狐狸。”
“那就刻个狐狸脑袋在上面。”姜恒坐直身子,拿刻刀对着一块萤石勾勾画画:“侯爷别不信,这萤石纯度很高,若是侯爷训好的蛇放在布袋里,一定不会乱跑。”
“嗯。”我点点头。
“我本是顾府的家仆之子,原本是不该来此的。”姜恒笑了笑,看向我道:“但我的老师是北疆的大医手,死在梁太子手里,我不能只在顾府。”
“大医手?”北疆的大医手我认识几位,但母亲为何要大医手给一个家仆之子做老师呢?
“嗯。”姜恒似乎不想多说什么,只道:“侯爷只需知道我可信就好。”
“明日来犯的黄烟兵是死士,身上会涂抹许多石灰,不,是今日。”我看向初生的太阳,今日的光照不似以往,看样子会是场大雨。
“石灰,专为那些蛇而来?”姜恒顿了顿,随我看向远处的乌云:“这可不是什么聪明的办法。”
“梁国人把羟西岛民当奴隶,自然不会珍惜他们的命。”我叹息:“今日我不打算应战,只怕营地外,会有很恐怖的事发生。”
“何不让羟西岛民归顺我们?”
“这之间隔着梁人封锁的几座石山和迢迢沙海,谈何容易。”
“侯爷不如准备些干布或者干草,能让他们尽快刮下身上的石灰。”
“真是医者仁心。”我叹息:“只是我不能这么做,但我允许你们这样。”
“多谢。”姜恒站起身,施礼道:“替那些命不由己的人拜谢了。”
我知道铺上干草在雨中对那些死士而言也没什么用,姜恒或许也知道,但他没法袖手旁观,我问自己可以吗?
但似乎想不到其他办法。
文池受命整军,今日不应战。
黄烟兵进了北营军的领地,苏哲清有些坐不住,看我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就搬着个木凳去屋外等雨来了。
倾盆大雨袭来时,远处有哨兵回信。
那群黄烟兵由于雨水的问题很难再钻回沙土里,他们身上的确有石灰,只是,未听到一人吼叫。
“那些人实在可怖。”哨兵不知是被雨水淋的,还是想起那些可怖的事情,嘴唇打着哆嗦:“有人在地上打滚,有人在用力搓洗自己的身体,但他们身上的石灰,遇水冒起了腾腾热气……”
“下去休息吧。”我叹气,对身边人道:“今日无需御蛇,等会儿去把人抓起来,多留些活口。”
文池点头领命。
这场雨比我想象的要大,大到冲毁了梁人边境的几座石山,直接断了黄烟兵的后路。
“丧家之犬,不过如此。”孙为安坐在一旁烤火,今天是他要向朝廷写信复命的日子,于是破例把他放到我身边。
“将军觉得,当如何?”
“能抓活口抓活口,抓不到就算了。”孙为安打个哈欠,漠不关心道:“信写好啦,带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