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夜灯下的守护者:
暮色四合,暖阁里点起了明亮的琉璃宫灯。绥安已经听完了父皇讲的精卫填海的故事(这次没跳过小鸟叼石子的环节),在父皇温暖的臂弯里打着小哈欠,眼皮开始打架。
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揪着父皇的衣襟,另一只小手却伸了出来,在朦胧的视线中寻找什么:“明渊……”
守在不远处的明渊立刻上前一步,单膝点地,平视着小公主。
“给你……小老虎……”绥安的声音含含糊糊,努力把怀里那只缺耳朵的布老虎往他手里塞,像在托付一项重大任务。
明渊郑重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只残旧却柔软的布偶,像接住什么圣物。
小公主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绵长安稳。暖阁里烛火摇曳,父皇抱着熟睡的小女儿,目光扫过依然保持着单膝跪地、怀抱布老虎、眼神依旧清明专注望着小主人的小侍卫。
这个比公主仅仅高出一点点、面容清秀的小男孩,安静得像暖阁角落里的一片影子。
但当他那沉静如墨玉的目光落到怀中酣睡的娇靥上时,里面蕴含的专注与无声的誓言,竟让一旁见惯了风雨的皇帝都感到一丝动容。
这一刻的静谧温暖至极,窗外更深露重,而窗内,那五岁侍卫抱着一只破布老虎的守护姿态,竟让这奢华宫殿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踏实。
在绥安三岁的小小世界里,明渊不仅是她的“亮晶晶小猴子侍卫”,更是最可靠的盟友、探险帮手和守护者,是她无边宠爱的宫廷生活中,一份独一无二、带着坚韧温度的陪伴。
明渊,则在这份全然的依赖和无条件的信任里,悄然拔节生长,那幼小心灵中的忠诚根芽,日益茁壮。
暖风熏得人醉,鼎新三年的初夏时节,公主殿下的小小宫廷里,来了承恩公府小世子苏景曜。
这位小世子面如冠玉,小小年纪已显露出世家公子的风仪,但对自家表妹绥安(他固执地唤作“安安”)却是宠溺到了骨子里,恨不得天上的月亮都摘给她。
当他听说三岁的安安自己挑了个只比她大两岁的“豆丁”侍卫时,他秀气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满脸的不以为然:“安安胡闹!那么小的娃娃,能护得住什么?摔倒了怕是还要你去扶呢!改日让哥哥带个真正的刀马娴熟的侍卫给你玩儿!”
绥安一听就不乐意了,小嘴撅得老高,气鼓鼓地反驳:“明渊厉害!像小猴子!会挡雨,会爬高!”她扯着苏景曜的袖子,使劲摇着,“哥哥坏!不许说明渊!”
苏景曜看着安安气红的小脸,投降了。
他眼珠一转,俯身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换上一副带着点狡黠的笑脸:“好好好,哥哥不说他坏话。但安安不是最爱看哥哥练剑吗?明渊既然是侍卫,身手肯定也不差。不如……让哥哥和他比划比划?给安安表演个‘双雄会’?”
小孩子哪懂什么叫“比试”背后的考量?绥安一听有表演看,还是最喜欢的哥哥和“亮晶晶”小侍卫一起,立刻拍着小手蹦起来:“好呀好呀!安安要看!哥哥快和明渊打!”
于是,午后宽敞的练功场上,便摆开了这场微妙的“切磋”。
八岁的苏景曜已跟随名师习武两年,身板匀称结实,抽出一柄特制的木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英姿勃发。
五岁的明渊则站在他对面,赤手空拳,身上依旧是那套洗得发白的深青短打,小小的身影在苏景曜面前显得更加单薄。他微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但脊背挺得很直。
绥安被乳母抱着,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兴奋地晃着小腿,手里还抓着一块核桃糕。
她的大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等着看“表演”。
试探与较量:
“开始啦,安安看着!”苏景曜朗声一笑,脚下一点,木剑带着清脆的破空声,直刺明渊肩头。
这一招没有多少力量,但速度极快,方位刁钻,带着明显的试探意味——他想看看这小家伙会躲还是会接。
明渊动了!几乎是剑尖将要及体的瞬间,他沉肩拧身,步伐如穿梭柳叶的游鱼,一个极其细微的侧身,便让那道凌厉的剑光贴着他肩上的衣料擦了过去,带起的风只拂动了他鬓角一丝细软的黑发。
咦?苏景曜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
这反应……好快!
不像临时反应,更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刚才那一剑虽未尽全力,速度却绝非普通五岁孩子能避开的!
苏景曜眼中燃起了属于武者的好胜火苗。
他剑招一变,不再留情。
木剑化作一片青蒙蒙的光影,或刺、或削、或斩,步伐灵动迅捷,攻势连绵不绝。
这是他最得意的“落英剑法”,轻灵繁复,极难捕捉。
一时间,场上只见青色劲装的苏景曜挥洒剑光,攻势如雨。
而在那密集的木剑光影之中,明渊那小小的身影却如同一尾真正生于激流的银亮小鱼。
沉腰,滑步,拧转——他身体柔韧到极致,每一个动作幅度都极小,避得恰到好处,险之又险,又妙到毫巅。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对身体重心和空间极致的控制力。
他甚至没有出手攻击,只是专注地闪避、格挡(用小臂或手肘瞬间发力荡开无法完全避开的剑势),身影在场地中流转,快得几乎看不清身影,只留下一道道稍纵即逝的残影。
“七分力”的坚守:
明渊小小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微促。
他心念电转:不能输!输了就辜负了公主的信任,更对不住陛下赐的名字!可是……赢?怎么赢?对面是公主殿下最亲爱的表哥!把他打趴下?公主会不会伤心?会不会觉得我不懂规矩?
苏景曜也是越打越心惊。
这小子滑不留手!力量差距巨大,可他就是碰不到!
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上来,苏景曜低喝一声,猛地一个冲刺,使出十成速度,木剑如毒蛇吐信,刺向明渊胸口空门!这一剑,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