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那张巨大的紫檀书案成了她的“军机重地”。
她盘腿坐在堆满了空白旧奏折的软榻上(专为她准备的),赤金小项圈上象征性挂着的迷你玉印在她胸口晃晃悠悠。
明渊则像一尊小小的护法神像,沉默而笔直地立在软榻旁,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明渊!朱红!”小公主奶声奶气地命令,小手挥舞着她特制的小羊毫笔(笔杆缠了绒线,更易抓握)。
明渊立刻从那方几乎比他手掌还大的御用朱砂砚台里,用特制的小银挑勺,小心翼翼地蘸取一点红砂,准确地点到她的笔尖上。
于是,“军务”开始了。
绥安歪着小脑袋,表情极其严肃地在空白的奏本上画出一个又一个圆滚滚的太阳(有时是带笑脸的),一条条歪歪扭扭的线(那是要铺的路),或者干脆画上几个带翅膀的小人(代表她要飞出宫去玩)。
画到得意处,她还会模仿父皇,用那方小小的玉印,在自己的“大作”上重重地按一下——“啪叽”——留下一个粉嫩肉窝窝指印旁边模糊不清的“印鉴”。
每当这时,明渊都会非常配合地低声说:“公主英明。”这是他跟着老内侍学的恭维话之一。
小公主便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得意洋洋。偶尔,她也会突发奇想,命令明渊也画一个。明渊便紧张地接过笔,在另一本空白奏折的角落,极其谨慎地画上一个小小的、规整的圈——像一个站岗的士兵。
公主看看自己的张牙舞爪,再看看明渊的规规矩矩,便会评价:“明渊笨笨!”但下一次批奏章,仍会硬塞给他一本。
冰雪世界里的“先锋官”:
寒冬腊月,一场大雪封了御花园。整个天地变成了绥安的巨型玩具。
她裹得像只红艳艳的小粽子,戴着的雪帽上缀着两个毛绒绒的球,只露出一双兴奋得发亮的大眼睛。
“明渊!打雪仗!”小公主一声令下,抓起一团雪就朝明渊扔去。
雪球软软的,扔不远,落在明渊的深青色侍卫棉服上,“噗”的一声散开。
明渊先是微微一僵,恪守职责的本能让他下意识想去挡在公主身前“戒备”。
但看着公主那纯粹快乐的笑脸,听着她咯咯的笑声,他学着旁边宫女的样子,也笨拙地蹲下,团了一个更松软的小雪球,轻轻扔在公主脚边的雪地上,炸开一朵小白花。
“中了!哈哈!”小公主欢呼雀跃,把这当作莫大的胜利。
她指挥明渊给她堆小雪人。
明渊便老老实实埋头苦干,小手冻得通红也一声不吭。公主则跑来跑去,贡献她的“珠宝”——两颗乌亮亮的冻山楂当眼睛,一根捡来的枯枝当鼻子,最后还要摘下自己雪帽顶上的一个绒球,郑重其事地安在雪人头上当顶戴。
堆好的小雪人丑萌丑萌,绥安却宝贝得不行,威胁路过的宫人不许碰,非要明渊在旁边守着“站岗”。
更惊险的是溜冰。
太液池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绥安发现穿着特制毛皮小靴在冰上能滑出好远。
她咯咯笑着在冰上“奔跑”(实际上是踉踉跄跄),吓得乳母和宫女们在后面惊呼连连,深怕她摔倒。
唯有明渊,紧绷着小脸,脚下踩着他那套新学不久的基本步法。
他像一片轻盈的影子,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滑行在公主身侧。
当绥安的小脚一个趔趄,眼看着要后脑勺着地时,一只有力的小手猛地抓住她的后衣领,同时另一个胳膊肘精准地垫在了她可能磕到的位置,让她只是软软地坐了个“屁墩儿”。
惊魂未定的宫人们扑上来扶起公主时,明渊已经默默退后一步,垂手站好,仿佛刚才那个眼疾手快的身影不是他。
只留下衣领被揪疼、小嘴一瘪刚想哭的小公主,转头看到明渊平静的小脸,又把泪花儿憋了回去,哼哼唧唧地说:“明渊厉害!”
厨房“探险”与“宝藏”收集者:
绥安对御膳房永远充满探索欲。
那里弥漫的香气是她心中的魔法源头。某个午后,趁着点心师傅打盹的功夫,绥安拽着明渊的衣角,小老鼠般溜了进去。
巨大的蒸笼冒着白气,散发着甜丝丝的味道,让她口水直流。
“明渊!高!抱!”小公主指着灶台上方架子上一盘刚出炉、晾着的桃花酥。
那金黄油亮的酥皮上点缀着蜜饯,散发出诱人的甜香。明渊踮起脚看了看,够不着。小公主急得直跺脚。
只见明渊灵巧地攀着低矮的条凳,借力又跳上稍高的橱柜脚架,瘦小的身形在狭小的空间里腾挪,动作轻巧得不可思议,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终于够到了那盘桃花酥。
他没有立刻拿给公主,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小心地用指尖拈起一块完整无缺、油光最亮的酥饼——绝不是公主自己会胡乱抓到的边角料——然后无声地滑落下来,稳稳落在公主面前,将这块完美的桃花酥递到她摊开的、沾满灰尘的胖乎乎小手里。
小公主立刻满足地嗷呜一口啃下去,腮帮子鼓得像小松鼠。
她啃了两口,忽然想起什么,大方地把啃剩的大半块塞给明渊:“明渊吃!好吃!”明渊看着被啃得坑坑洼洼的点心,小脸上一闪而过的是犹豫(他受训不可以随意接受主人的食物),但公主亮晶晶的、满是“好东西要分享”的眼神不容拒绝。
他默默接过,背过身去,小口小口地、极其认真地吃完了。
公主每次“探险”发现的“宝藏”——一块形状奇特的贝壳、一片金黄的银杏叶、一颗掉落的琉璃珠——最终都会在回程途中毫无例外地塞进明渊手中。
“明渊拿!给你!”在她看来,交给最靠谱的“亮晶晶”小侍卫保管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明渊窄小的侍卫服口袋里,总是鼓囊囊地装着公主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宝物”,像一只沉默的小松鼠,默默守护着公主眼中世界的奇妙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