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灵睁着眼,声音轻得像是梦里飘出来的一句呢喃:“娘,下面有人在叫我们。”
颜洛汐心头一震,指尖还残留着晶核的凉意。她没动,只是缓缓将袖口压紧了些,把那块残核藏得更深。地缝边缘的石壁上,那些浮现出的符号确实存在——不是错觉,也不是幻象。它们一圈圈排布,像是某种阵法的倒影,又像是一道被强行封住的门框。
她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孩子。小灵的脸色依旧苍白,呼吸浅而细,可他的眼睛却亮得出奇,直勾勾盯着那道裂缝,仿佛真听见了什么。
“你说的‘他们’是谁?”她低声问。
小灵没回答,只是轻轻摇头,手指仍攥着她的衣角。
远处,轩辕凌靠着断裂的石柱,慢慢撑起身子。他左臂垂着,动不了,只能用右手撑地,一点一点往上挪。脸上没有表情,可额角渗出的冷汗说明他在忍痛。当他终于站稳时,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颜洛汐身上。
“别靠太近。”他说,声音低哑,“那下面的东西……还没死透。”
颜洛汐点头,没反驳。她自己也感觉到了——空气中有种极细微的波动,像是水底深处传来的震动,不显于形,却让人心头发沉。她取出袖中晶核,重新端详底部那行古文:“源启非终,门将再开。”字迹腐蚀严重,但意思清晰:仪式的终结,并非真正的结束。
她闭了闭眼,试图唤醒系统。往常这个时候,耳边总会响起一声提示音,哪怕只是嘲讽一句“宿主又想干蠢事了”,也好过现在这般死寂。可这一次,什么都没有。
护魂玉早已化为粉末,随风散尽。她知道,系统正在休眠,或许是能量耗尽,也可能是刚才那一战触动了某种限制。不管原因如何,眼下她只能靠自己。
她蹲下身,将晶核轻轻放在焦黑的地面上,指尖沾了点灰烬,在旁边画出那行文字的轮廓。然后又对照地缝边缘的符号,一笔一划描摹下来。两组纹路看似不同,可当她把晶核翻转,让银灰色纹路映照在地面灰烬上时,两者竟隐隐重合。
这不是巧合。
“这是阵图。”她忽然开口,“不是用来维持仪式的,是用来标记路径的。”
轩辕凌走近几步,在她身旁单膝跪下。尽管动作迟缓,但他眼神清明。“哪条路径?”
“连接外界的。”她指了指晶核上的七处节点,“你看这些点位分布,呈环形辐射状,彼此呼应。如果我没猜错,这叫‘九幽引脉图’,是通过特定地点汇聚阴气,逐步打通封印的布局。”
轩辕凌眉头微皱。“江湖上有七个门派,近三个月接连传出异常。玄剑阁三名内门弟子失踪,对外宣称闭关;天音坊掌门突然禁声,不再传法;云台宗更是直接封锁山门,拒见外客。”
颜洛汐抬眼看她:“你知道这些?”
“皇室有密档记录各地异动。”他声音低沉,“我一直以为只是巧合。但现在看来……这些地方,恰好对应图上的三个节点。”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再说话。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黑雾又出现了,不是从地缝里冒出,而是像尘埃一样悬浮在半空,缓慢流动。颜洛汐伸手拂过,指尖传来一丝黏腻感,像是碰到了湿冷的蛛网。
她立刻收回手,从怀中取出一小撮护魂玉残留的粉末。虽然已无灵效,但这类材料天生排斥邪秽之物。她将粉末撒向空中,果然,那些漂浮的黑雾微微退缩,形成一个短暂的空隙。
就在那一瞬,晶核表面泛起微光,一道模糊投影浮现——正是完整的“九幽引脉图”。七处节点清晰可见,每一点都连着一条细线,最终汇聚于中央一座倒悬之塔。
小灵突然颤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怎么了?”颜洛汐立刻抱紧他。
“塔……在动。”他喘着气,“它本来是倒着的,可现在……有一点要翻过来。”
话音未落,晶核猛地一烫,几乎灼伤她的掌心。倒悬塔的影像一闪而逝,随即消失。
与此同时,远方夜空裂开一道赤痕,横贯天际,像是一道烧红的刀疤。没有雷声,也没有风起,可那道裂痕出现的瞬间,整个废墟的地面都震了一下。
轩辕凌迅速挡在她身前,右手指向天空:“那是气运裂象。只有大规模邪阵启动,才会扰动天地秩序。”
“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颜洛汐站起身,将晶核收回袖中,语气冷静,“不是试探,是正式开启下一步。”
她转身走向不远处仍在警戒的几名侍卫——这些人虽未参与最后决战,但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她下令:“封锁十里范围,任何人不得进出。另派人去查玄剑阁、天音坊、云台宗三地最近的人员调动和信件往来,尤其是与外界联络的密道。”
一名侍卫应声而去。
轩辕凌看着她,声音低沉:“你打算亲自去查?”
“必须有人去。”她说,“而且不能拖。等他们完全激活其他节点,就不是破阵的问题了,是整个江湖都会被拖入这场局。”
“那你不能一个人去。”他顿了顿,“我会调兵暗中接应。另外,宫里还有几卷失传的镇邪典籍,或许能帮你解读更多符图。”
她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小灵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她连忙低头查看,发现孩子额头滚烫,唇色发青。
“娘……”他抓住她的手腕,力气不大,却很急,“地下那个声音……它说……它记得你。”
颜洛汐浑身一僵。
“它说……你来过很多次。”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进她心底最深的地方。她从未告诉任何人关于穿越的事,连轩辕凌也只是隐约察觉她“似曾相识”。可此刻,一个沉睡在地底的存在,竟认出了她的轮回轨迹?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摸了摸小灵的额头。“别怕,有我在。”
可她心里清楚,事情远比想象复杂。这场仪式背后的力量,不只是某个反派组织那么简单。它似乎早就在等她,甚至……知道她会来。
轩辕凌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声问:“你还好吗?”
“我没事。”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那道仍未消散的赤痕,“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为什么留下晶核?为什么让我们看到这张图?”
“也许。”他看着她,“对方并不想隐藏。”
她冷笑了一下:“那就说明,他们不怕我们追过去。”
话刚说完,袖中的晶核再次发烫,比之前更甚。她来不及反应,一道银灰色的光从袖口溢出,瞬间映照在她眼前——
依旧是那座倒悬之塔,但这一次,塔底缓缓打开了一扇门,门后站着一个身影。
看不清脸,只看得见那人身穿一件旧式宫裙,袖口绣着褪色的梅花。
颜洛汐瞳孔骤缩。
那是她第一世死前穿的衣服。
她猛地甩袖,想要隔断光芒,可那影像却如烙印般留在视线里,久久不散。
小灵在她怀里轻轻抽泣,声音越来越弱:“娘……它说……这次不会让你逃掉了。”
轩辕凌一把扶住她摇晃的身体,沉声道:“快走,这里不能再待了。”
她咬牙,强迫自己清醒。“不,现在走才是中计。我们必须弄明白这图是怎么运作的,谁在背后操控节点,否则走到哪都是陷阱。”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碎布,将晶核层层包好,放进贴身的暗袋。然后弯腰捡起一块带符纹的碎石,仔细收进囊中。
“我要回宫查资料。”她看向轩辕凌,“你也尽快调集可信之人,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变局。”
他点头,正要说话,小灵突然抬起头,望着地缝的方向,轻声说:
“娘,你听。”
废墟陷入一片死寂。
然后,从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敲击。
咚。
像有人在门内,轻轻叩响。
颜洛汐缓缓转头,盯着那道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