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震颤终于停了,密室里只剩下星图残余的微光在石壁上跳动。颜洛汐靠在墙边,手臂微微发抖,她将小灵轻轻抱起,确认他呼吸平稳后才缓缓站直身子。屏障还在,门未被推开,那道模糊的人影也已消散。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真钥,金属表面仍带着一丝温热,像是刚从火中取出。她把它翻了个面,原本光滑的背面此刻浮现出几道细如发丝的裂纹,像是承受过某种力量的冲击。
“系统?”她在心里轻唤。
没有回应。
她早有预料。刚才那一道屏障几乎耗尽了系统最后的能量,现在它陷入了沉寂,连平日偶尔蹦出的调侃声都不见了。
她扶着石台走向角落,把小灵放在铺了软垫的凹槽里。孩子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裂,但呼吸比之前均匀了些。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热度退了一些。
就在这时,鼻尖掠过一缕气息。
很淡,混在密室常年积存的陈旧空气里,若不是她灵觉尚未完全枯竭,几乎察觉不到。那味道像是烧尽的香灰掺着湿土,又夹杂着一丝类似铁锈却更腥的东西。她猛地屏住呼吸,闭眼凝神,顺着这股气息追溯而去。
它来自地底,沿着石缝缓缓渗出,每一道裂缝都像是一条隐秘的脉络,将这种难以名状的气息输送上来。她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一股微弱却阴冷的波动顺着指腹爬上来,与她在星图激活时感受到的邪力同源。
这不是残留,是泄露。
她迅速起身,走到案台前,翻开记录情报的薄册。密室之外,江湖已有异动。
半个时辰前,南陲三村接连传出怪事。有村民深夜持刀伤人,事后浑然不觉,只说梦见红裙女子站在田埂上招手。官府封锁消息,可流言还是传了出来。西荒边境也有牧民上报,牛羊成群跪伏不起,眼睛发直,瞳孔深处似有黑线游走,兽医束手无策。
她盯着这些字迹,眉头越皱越紧。
操控心智、寄生躯体——这是典型的邪术征兆。而如今这股气息正从地下蔓延而出,说明那场被中断的归位之仪并未彻底失败,至少,它的碎片已经开始影响人间。
她转身走向门口,轻轻推了推。门没锁,外面一片寂静,守钥人不知何时撤走了。她探头查看,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
她退回屋内,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铃,轻轻一晃。铃声清脆,回荡片刻后,一道黑影从门外闪过。
“回来了。”她低声说。
影卫丙单膝跪地:“属下在外等候多时,其他人已按令分散撤离,此处方圆百步已清。”
“最近的村落是哪一处?”
“回主子,南线最近的是青坪村,距此三十里,隶属三村之一。昨日午时起,已有七人发狂,三人死亡,官府派了差役封路。”
颜洛汐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小灵身上。
孩子仍在昏睡,但手指微微抽动,像是在梦中挣扎。她蹲下身,轻声唤他:“小灵,能听见吗?”
小灵睫毛颤了颤,睁开一条缝,声音极弱:“娘……她还在喊……好冷……”
“谁?”她问。
“姐姐……穿红裙子的那个……她说……回不去……”
颜洛汐心头一沉。
她从未听小灵提过姐姐。可若真是血脉相连之人,那南陲村庄的异象便不再是孤立事件,而是整个邪阵复苏的第一步。那个小女孩,或许正是当年仪式中预定的祭品之一,如今被某种力量困在半醒之间,成了连接现世与邪源的锚点。
她不能再等。
她将小灵交给随行的医者,叮嘱:“护好他,若有异常,立刻点燃安神香。”
医者点头接过孩子,退到内室。
颜洛汐走到案前,提笔写下一道令函。墨迹未干,她又取出一块玉牌,刻上紧急联络暗记,交予影卫丙:“送去北境和西荒据点,让他们查证当地是否出现类似症状,尤其是孩童或体质虚弱者。”
“主子是要亲自去南陲?”影卫丙迟疑问道。
“必须去。”她说,“那些传言听着荒诞,可每一桩都与邪力特性吻合。若我们放任不管,等到寅时初刻临近,三地祭坛重新激活,届时不只是一个村子遭殃,整个南线都将沦为血祭场。”
影卫丙低头:“可您刚经历密室激战,体力未复,且敌情不明,贸然前往恐有风险。”
“我知道危险。”她将令函折好,塞入防水油纸袋,“但正因为知道,才不能退。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
她站起身,走向兵器架,取下一把短匕插进腰侧暗鞘。又从柜中取出一件深灰斗篷披上,遮住面容。
“传令下去,召集五名精锐,半个时辰内在东门汇合。带足干粮、火折、止血药和驱邪符纸。不要穿制服,以商队护卫名义出城。”
影卫丙领命欲退,却被她叫住。
“还有一件事。”她从怀中取出真钥,放在掌心仔细端详,“这东西最近有了变化,我不确定它会不会再引发共鸣。如果我在途中突然失神,或是做出反常举动,你们有权制住我。”
影卫丙神色一凛:“属下明白。”
他退出后,颜洛汐独自站在窗前。
天色阴沉,云层压得很低,远处山影模糊不清。风未起,树不动,可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蠕动。
她攥紧了手中的令函,纸张边缘已被汗水浸软。
小灵的梦、村民的疯癫、地底的邪息……这一切都不是巧合。那场仪式虽被阻断,但它的根须已经扎进人间。她必须赶在它彻底苏醒前,斩断所有可能的连接。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那个穿红裙的小女孩。
如果她还活着,那就救她。
如果她已成了祭品,那就终结她的痛苦。
无论哪种结局,她都不会再让无辜者成为别人野心下的牺牲。
她转身走向门口,脚步沉稳。
门外,一名侍女捧着热水和干净布巾走来,低声道:“主子,先处理一下伤口吧,您的左臂还在渗血。”
颜洛汐停下,撩起袖口。果然,一道浅长的割伤从肘部延伸至手腕,血已凝结大半,但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
她接过布巾随意包扎了几圈:“没事,不影响行动。”
侍女欲言又止:“可小少爷刚才……一直在喊‘姐姐回不来’,您真的要往那个方向去吗?万一这是陷阱……”
颜洛汐看着她,语气平静:“我知道可能是陷阱。可如果那真是他的亲人,我更不能不去。”
她迈步前行,斗篷下摆扫过门槛。
身后,侍女望着她的背影,轻声嘀咕:“可从来没人说过……小少爷还有个姐姐啊。”
话音落下,窗外一片乌云掠过,遮住了最后一丝天光。
颜洛汐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只是左手缓缓摸向腰间的匕首,指腹擦过冰冷的刃脊。
风忽然吹开了案上的令函,纸页翻动,露出背面一行未写完的小字:
“若红裙女童确为血亲,则其生,阵不灭;其死,祸不止——唯有唤醒,方可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