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板炸裂的瞬间，木屑夹着黑液飞溅。颜洛汐就地翻滚，左手将小灵死死护在身下，披风边缘被一滴黏液沾上，布料立刻冒起白烟，发出刺鼻气味。她咬牙拖着孩子退向舱门，右腿擦过一块翘起的甲板，火辣辣地疼。
轩辕凌横剑斩断缠住桅杆的触手，黑血喷洒在他肩头，他闷哼一声，脚步踉跄。那断肢坠入海中，水面却未平静，反而泛起一圈圈油状波纹，迅速扩散。
“别碰地上那些黑水！”颜洛汐厉声喊出，短匕插进甲板，在身前划出一道浅沟，“它会烧穿木头！”
两名水手正要去扶倒下的货箱，闻言猛地收手。其中一人裤脚已沾上一点黑液，布料迅速焦黄卷曲，他惊叫着甩腿后退，跌坐在干燥处。
慕容尘靠在残桅边，左腿伤口崩裂，血顺着靴筒往下淌。他低头看了眼，抬手撕下衣襟草草扎紧，火把熄灭后未再点燃，只将刀横在膝上，盯着左侧海面——那里水波微微隆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下方缓慢移动。
颜洛汐背靠断裂的舵轮，喘息几下，低头查看怀中的小灵。孩子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她伸手探了探额头，滚烫。
“系统。”她在心里默念，“还能用一次心灵洞察吗？”
【能量不足，仅支持三秒内读取。且目标意识混乱，信息可能不全。】
她闭了闭眼，指尖抵住太阳穴。不能再拖了。
海怪沉入水中已有片刻，但船体仍在轻微震动，仿佛海底有巨物缓缓爬行。她抬头看向轩辕凌：“等它再出来，别急着攻眼，先逼它露背。”
轩辕凌皱眉：“背？”
“它喷黏液前，背上那道疤会亮。”她说，“那是启动信号。”
话音未落，左舷下方传来闷响，像是铁器撞击礁石。紧接着，四条触手同时破水而出，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两条直扑甲板，另两条竟在半空交叉挥舞，形成网状压制。
“散开！”颜洛汐抱着小灵猛然后撤。
一名水手躲闪不及，被触手扫中胸口，整个人撞上船舷，当场呕出一口血，滑落在地不动了。另一人举起长矛迎击，矛尖刚触到吸盘，就被猛然甩开，连人带武器砸进积水区，黑液迅速蔓延过去，他惨叫一声，挣扎着爬起，手臂已被腐蚀出深痕。
轩辕凌跃上残桅高点，长剑横劈，斩断一条袭向舱门的触手末端。黑血如雨落下，混入海水后竟燃起幽蓝火焰，火势沿着水面蔓延数尺才熄灭。
“火能烧它？”慕容尘低语，目光一动。
“不是烧它。”颜洛汐盯着那熄灭的火焰，“是黏液遇火才燃。它的血不一样。”
她忽然想起什么，迅速翻找腰间皮囊，掏出最后一瓶火油——这是出发前特意准备的应急物资，一直没舍得用。她将瓶子递给身旁尚能行动的水手：“全倒在左舷外侧，沿着船沿泼一圈。”
那人愣了一下：“可……要是引火烧船——”
“不会。”她说，“我们让它自己踩进来。”
海面再次翻涌，这一次没有巨浪，只有平静的隆起，如同海底升起一座无形山丘。船身随之倾斜，右侧进一步下沉，积水已漫过脚踝。
小灵在她怀里轻轻抽搐了一下，嘴唇微动，声音细若蚊呐：“娘……它脑子里……有人说话……”
颜洛汐心头一震，俯身靠近：“说什么？”
“不准……靠近……岛……”
话音落地，孩子便陷入更深的昏沉。
她眼神骤冷。果然不是野兽本能，是受控之物。
【警告：精神波动异常，建议终止连接。】
她顾不上回应系统提示，转头望向轩辕凌：“它不怕痛了，也不守节奏。刚才那一刺伤它不轻，但它现在拼的是命——有人在逼它拼命。”
轩辕凌跳下残桅，站到她身边，右臂垂着，显然脱力已久：“谁能在海底操控这种东西？”
“不知道。”她摇头，“但现在想这些没用。我们得活到能查清的时候。”
她弯腰捡起一段烧焦的缆绳，用力折成三截，摆在甲板上。“原先打法不行了。它现在攻击无序，速度快，还会用黏液封路。我们不能再主动出击。”
慕容尘拄刀走近，声音沙哑：“你是说，改打消耗？”
“对。”她点头，“它要毁船，我们就保船；它要杀人，我们就躲。等它露出破绽——不是眼窝，是背后那道疤。只要它再亮一次，我们就知道怎么反制。”
“那你刚才让泼火油，是为了？”
“诱它踏进来。”她说，“黏液怕火，但它疯狂时未必顾得上。我们把火油圈设在外围，等它全力扑击时踩进去，火一起，它本能后退，动作就会乱。”
轩辕凌沉默片刻，忽而冷笑：“你这是拿整艘船当饵。”
“本来就是。”她看着他，“我们现在除了这艘破船，还有什么？”
三人对视一眼，没人再说话。
命令很快传下。幸存水手将所有可燃物集中到左舷，包括破损帆布、干粮袋、废弃木箱，堆成一道临时屏障。火油沿着船沿倾倒完毕后，空气中弥漫着浓烈气味。
颜洛汐将小灵安置在舱室角落，用两层厚毯裹住，又塞了个暖炉进去。出来时，轩辕凌正靠在门框边等她。
“你还撑得住？”他问。
她没回答，只是抽出短匕，用袖口擦了擦刃面。刚才那一摔，刀锋已有些卷曲。
“只要它还浮上来，我就站得起。”
话音刚落，船底咚咚作响，比之前更沉重。水面开始剧烈翻腾，黑色旋涡自四面汇聚，中央缓缓升起庞大黑影。
海怪再度现身，背部骨刺滴水，双眼幽绿如鬼火。它不再停留水面，而是直接跃起，整个身躯离海近丈，阴影笼罩整艘船。
“来了！”有人喊。
颜洛汐猛地挥手：“所有人退后！别靠近火油线！”
巨影压下，四条触手同时砸落。三条命中甲板，木板应声碎裂，第四条正巧落在火油圈边缘——不知是巧合还是失控，那触手末端一触地面，火星迸溅！
轰！
火焰顺着油迹瞬间燃起，沿着船沿烧成半环。海怪发出凄厉嘶吼，触手猛地抽回，其中一条已被火焰缠绕，疯狂甩动，黑液滴落处滋滋作响。
它第一次显出慌乱，身体急速后退，沉入水中。
众人喘息未定，船体却因连续重击开始倾斜加剧。右侧已下沉近尺，左舷成为唯一稳定区域。
颜洛汐站在残破船头，望着远处雾霭中若隐若现的孤岛轮廓，手指轻轻摩挲匕首柄。
“它不是守护者。”她低声说，“是看门狗。”
轩辕凌走到她身旁：“下一步？”
“我们不杀它。”她目光未移，“我们让它自己不敢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