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条触手同时破水而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砸向甲板。船身剧烈倾斜，木板在重压下发出刺耳的呻吟。颜洛汐抱着小灵猛地向后翻滚，背脊撞上舱壁，短匕横挡在身前，一道触手擦着她肩头扫过，带起一串血珠。
她咬牙撑起身子，视线迅速扫过战场。轩辕凌刚从船尾爬起，右臂垂落，手中长剑却仍未松开；慕容尘单膝跪地，刀尖插进甲板稳住身形，额头渗出冷汗。两名水手正挣扎着去抓滑落的长矛，另一人已被甩到船沿，死死抱住断裂的缆绳。
海怪的头部缓缓转动，那对幽绿的眼睛在雾中明灭不定。它没有立刻再攻，而是将四条触手沉入水中，只留下水面一圈圈扩散的涟漪。
“它在调整位置。”颜洛汐低声说，手指按上手腕内侧，集中精神。一股微弱的波动自体内升起——系统残存的能量尚能支撑一次“心灵洞察”。她闭眼，意识如细线般探出，瞬间触及海怪表层的意识。
混乱、怨恨、执念交织成一片混沌，但她捕捉到了一丝异样：每当它准备攻击时，眼部凹陷处会先有极短暂的能量涌动，像是某种信号在传递。
她猛然睁眼。
就是那里。
“轩辕凌！”她厉声喊，“引它转向你！”
轩辕凌抬头，眼神一凛，立刻提剑跃上残桅。他将剑刃狠狠插入木柱，借力腾空而起，直扑海怪右前方。剑光划破雾气，精准斩向其中一条触手根部旧伤。黑血喷溅，海怪发出一声低吼，整片海域随之震颤。
头部果然随之一偏。
颜洛汐不再迟疑，抓起靠在舱门边的长矛，冲向堆叠的货箱。两名还能行动的水手紧随其后。她一脚踩上摇晃的箱顶，站稳身形，目光锁定那幽绿闪烁的右眼凹陷处。
“瞄准关节上方三寸！”她喝道，“刺进去别拔！”
三人同时发力，长矛破风而出。两支落空，被突起的骨刺弹开，但颜洛汐那一支狠狠扎进了眼窝边缘的软肉。矛身剧烈震动，仿佛撞上了坚硬内壳。
海怪猛然仰头，发出尖锐嘶鸣，整片海域翻腾如沸。四条触手疯狂抽搐，其中两条猛地缩回水中，另两条横扫甲板，将一名水手连人带矛掀飞出去。那人撞上船舷，翻身落海，连呼救都来不及。
可攻击奏效了。
颜洛汐喘着气，从箱顶跃下，落地时膝盖一软，勉强扶住舱壁才没摔倒。她的手还在抖，但眼神亮得惊人。
“它怕这个。”她回头看向众人，“不是怕光，是怕痛。它的神经连着那里。”
轩辕凌从残桅跳下，踉跄几步才站稳。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水，盯着那沉入水中的庞大黑影：“刚才那一击，让它迟缓了至少五息。”
“不止。”慕容尘拄刀走来，右腿拖着地，声音沙哑，“它收手太快，像在护着什么。我们打中了要害。”
海面暂时恢复平静，只有碎木浮在水面，随波轻荡。雾依旧浓重，遮不住远处深不见底的黑暗。船体多处破裂，积水漫过脚踝，帆布彻底报废，整艘船像一头重伤的兽，漂浮在死寂之中。
颜洛汐走到船边，俯身查看小灵。孩子蜷在角落，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翕动。
“娘……”他睁开眼，声音细若游丝，“它……刚才慌了一下。”
她心头一紧，轻轻抚过他的发：“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能休息。”
小灵艰难点头，又闭上了眼。
轩辕凌走过来，站在她身旁，低声道：“你还剩多少力气？”
她没回答，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短匕。匕首柄上有血，不知是谁的，湿滑难握。她用衣袖擦了擦，重新攥紧。
“只要它还动，我们就还有机会。”她说，“它的动作再快，转身总有空档；皮再厚，伤口也不会愈合得那么快。我们不需要一次杀死它，只需要一次次撕开它的旧伤。”
慕容尘靠着桅杆坐下，喘了几口气，忽然笑了声：“你说得轻松。下次谁上去戳那颗眼珠？我可没你那准头。”
“我会。”轩辕凌说。
“我也行。”一名水手抹掉脸上的海水，拾起掉落的矛，“刚才那一刺，我们都看见了。”
颜洛汐看着他们，胸口一阵发烫。这不是侥幸，也不是蛮力。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看清敌人的弱点，并用配合将其击中。
哪怕代价惨重。
她走向船中段，捡起一个火盆残架，用力掰下一段铁条。然后蹲在地上，用匕首在甲板上划出几道痕迹。
“听我说。”她抬头，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它的攻击有节奏。第一次出手后停七息，第二次后停十息，第三次……刚才那次，是十二息。每次都在变长。说明它在消耗，在吃力。”
她用铁条指着水面：“下一次浮上来，必定会先动左侧水波。那是它调转方向的征兆。我们等它露出眼睛，三人同时进攻——一人主刺，两人佯攻两侧触手根部，逼它无法收缩防御。”
轩辕凌点头：“我负责牵制正面。”
“我去右边。”慕容尘撑着刀站起，“只要它敢露头，我就烧它另一条腿。”
“好。”颜洛汐站起身，将铁条插进甲板裂缝，“等它出来，我们不求全中，只求必中一次。伤它一次，就再退一次。积少成多，它撑不了多久。”
话音未落，左舷下方传来沉闷震动。
不是水花，是整片海底在移动。船底咚咚作响，像是巨物正从深渊爬升。水面开始隆起，一圈圈波纹由内向外急速扩散。
来了。
所有人握紧武器，退回预定位置。轩辕凌站上残桅最高点，长剑横于胸前；慕容尘将火把重新点燃，火焰在他手中跳跃；两名水手举起长矛，站在颜洛汐身后。
她站在甲板中央，短匕在手，目光死死盯住那片翻涌的水面。
黑影浮现。
庞大的身躯缓缓升出海面，背部骨刺滴着水，幽绿双眼再次睁开。它缓缓转动头部，扫视一圈，最终落在颜洛汐身上。
她没动。
海怪抬起一条触手，悬在半空，吸盘张开，如同无数张嘴。
然后，猛然下压——
目标仍是她所在的位置。
颜洛汐抬手，掷出铁条。
铁条划破空气，直射海怪右眼旧伤处。虽未刺入，却让那幽绿光芒猛地一闪。
就在这一瞬，轩辕凌跃起，剑光直取正面；两名水手同时投出长矛，分别袭向左右触手根部；慕容尘点燃火把，猛力掷向另一侧尚未完全收回的肢体。
火焰沾上黏液，轰然燃起。
海怪发出怒吼，触手剧烈抽搐，其中一条猛然回缩，重重拍向甲板——
船板炸裂，木屑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