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朗：我和我妈吵架了。】
【杜明朗：我冲出门直接跑到车站，等我回过神时已经在大巴上了，去河县的……】
好家伙，原来是受到刺激离家出走了。
【程实：你怎么会想到来河县？这边有你的亲戚朋友吗？】
【杜明朗：没有。】
【杜明朗：河县人我只认识你一个。】
【程实：所以你是想来找我？】
【杜明朗：我也不知道，当时脑子太乱了，一心想着离开那座城市，买车票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
【杜明朗：对不起，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杜明朗：我不想给你添麻烦的。】
【程实：没……】
【杜明朗：你别觉得我烦好不好，是我脑子不清醒，你不用理我。】
【杜明朗：我自己可以好起来的。】
看他这样说，程实可一点也不放心。
人都跑到河县来了，她不可能对他坐视不理，万一他突然想不开了呢？
程实揉了揉太阳穴，随后直接拨打了杜明朗的电话：“你现在在哪？”
“程实……”杜明朗的声音很压抑，微微发颤：“我不知道这是哪，我以前从来没有来过……”
“你刚刚一直说冷，是在室外吗？”程实将手机放在桌上打开了扩音器，拿起一件大衣往身上套。
“嗯……从车站出来之后我就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来了。”杜明朗的情绪十分低迷：“我不知道该去哪……”
“你现在是在大马路边上吗？”透过手机可以听到他那边传来汽车鸣笛声，程实问道：“附近有没有什么路牌门牌之类的？”
“有个公交车站……”杜明朗闷声问道：“你要来找我吗？”
“是啊，你走到公交站牌那里拍个照给我看看。”程实穿好外套，拿起手机说道：“你在公交车站待着别乱跑，我很快就到。”
“好的……我等你。”
河县客运站附近的公交车站就那几个，看着杜明朗发过来的照片，程实很快就辨认出他所处的位置。
当她赶过去的时候，大老远就看到一个衣着单薄的长发男生抱着胳膊缩在公交站牌下。
“你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程实惊了。
杜明朗只穿了两件，一件打底衫再加一件黑色卫衣，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说话声音都在颤：“我妈把家里砸了，还拿椅子砸我……我直接开门跑了……什么也没拿，身上只有手机和一点现金……”
吵个架就要砸东西？还拿椅子砸人？这是家暴吧？
怎么会有情绪这么不稳定的母亲？
真的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程实抓住杜明朗的胳膊，手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仿佛摸上一块冰似的。她赶紧拉着他往附近的一家奶茶店走去，脸上浮现出懊恼的神色：“我不知道你穿这么少啊，否则我不会让你呆在室外等的。你是在外面冻了多久啊？脸上都没有血色了，嘴唇还那么干……你自己都说冷了，怎么不找家店避避风？”
杜明朗动了动嘴唇，刚想说点什么，他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惊得他全身一抖，呼吸急促了几分。他手忙脚乱地挂断电话，然后把手机关机。
“是你妈打来的电话吗？”程实问道。
“嗯……”杜明朗神色难看，哆嗦着把手机放进裤兜里，眼睛被风吹得发红：“她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我都没接。”
要不是为了等程实的消息，他早就关机了。
“我们先找个暖和的地方坐下来，再慢慢说。”程实拉着杜明朗进了奶茶店。
他人都冻僵了，得赶紧回回温，要不然很容易生病的。虽然他现在很年轻，但也扛不住这样造啊。
程实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坐下，看向对面的杜明朗问道：“想喝点什么热饮？”
“没什么想喝的。”杜明朗木着一张脸，摇了摇头。
“那我给你点杯热牛奶吧。”程实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坐车过来的？吃过晚饭了吗？”
“天还没黑的时候去的车站。六点发车，八点到站。”杜明朗颓坐在椅子上，像是放弃了思考，眼神无神：“还没吃。”
“那你想吃什么？”
“没什么想吃的。”杜明朗再次摇了摇头，随后转头看向了一边，透过玻璃窗盯着夜空发呆。
瞧着他这一脸厌世的死样，程实感觉胸口发堵。
陷入抑郁状态的人是没有食欲的，不仅如此，还会对周围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一副无精打采的懒散模样，但其实他们的脑子不停地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很可能会产生一些极端的想法，那就不太妙了。
“先喝点热牛奶吧，再来份小吃拼盘。”程实去前台找服务员下单。
回到座位的时候，她拍了拍杜明朗的肩膀，朝他伸出手，她的掌心里赫然出现几颗颜色鲜艳的糖。她笑着说道：“呐，你看，是彩色的糖果。”
杜明朗垂眸看着她掌心里的糖果，视线沿着她的手臂缓缓向上爬，最终停在她脸上，与她四目相对。
“你说天空为什么是黑色的，我想啊，大概是为了让你别总盯着天空看吧，毕竟乌漆麻黑也没什么好看的。”程实见他傻愣着不动，直接将那把糖果塞进他手里：“但是现在你低头，就会看到缤纷的色彩。不仅能看到，还能握在手里，是不是很棒？”
杜明朗心头萦绕着混乱且复杂的情绪。他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丝笑意：“你把我当小孩哄呢。”
和父母吵架，然后离家出走，可不就是小孩子的行为吗？
程实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语气温和地问道：“你现在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有的。”杜明朗抓住那把糖果，低头看着手掌心，眼里映出糖果的色彩。他低声说道：“这一路上，我脑子里好几个声音吵吵嚷嚷的，怎么赶都赶不走。吵得我心烦意乱，现在……好像安静多了。”
“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程实看着他问道：“你家在哪？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呢？”
“我家在深市。”杜明朗眼睛一暗，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我……不想回去。”
不想回去是想干嘛？
留在河县过年啊？
“可是你要是一直不回去也解决不了问题吧？”程实沉思片刻，说道：“你又没有亲戚在这边，你妈一直联系不上你肯定会担心，说不定还要报警呢。”
杜明朗沉默了许久，忽然抬头问道：“你不好奇我和我妈为什么吵架吗？”
“我不想打探别人的隐私。”程实说道：“不过你要是愿意说，我可以当个听众。”
“你知道我不喜欢对别人说起家里的事。”杜明朗眼中酝酿着复杂的情绪：“你是唯一一个我可以倾诉的对象。”
“那你说吧，我洗耳恭听。”程实一脸认真。
杜明朗再次陷入了沉默。此时店员端上一杯热牛奶，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才缓缓说道：“那个男人在外面有私生子，被我妈知道了。”说这话的时候，他身体微微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
程实的双眼瞪大了一瞬，还没想好怎么安慰他，就听他继续说道：“我妈嚷嚷着要我退学，说我学心理学屁用没有，让我赶紧进我爸的公司上班，我们就是为了这事吵起来了……”
“上学怎么会没用，你要是现在退学，可就只有高中文凭了。”程实感到匪夷所思，实在无法理解他母亲什么脑回路。
“可能她觉得，只要我能进那个男人的公司，就能接手他的事业，文凭学历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吧。”杜明朗扯起嘴角，笑容带着几分苦涩：“她现在最关心的是会不会被外面的女人和私生子分走家产，至于我怎么样……根本不重要。”
“你们家……”程实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问道：“很有钱吗？”
这么看重家产，家里有矿还是怎么滴？
“还行吧。”杜明朗没有过多描述自己的家庭背景，而是转头看向了窗外，眼神阴郁，沉声说道：“下午我们吵得很激烈，她说如果我不听她的话，就要拉着我一起去死。”
与其让狐狸精和私生子抢走一切，沦落到被别人看笑话的地步，不如现在就死了一了百了……
耳边仿佛又响起母亲那歇斯底里的怒吼，杜明朗神色痛苦，用手捂住了头。
“别想了。”程实立马打断他的思绪，宽慰道：“你从她身边离开是对的，你是她的孩子没错，但你没有义务承担她所有的负面情绪，你不是她的情绪垃圾桶。你首先是你自己，其次才是别人的儿子、朋友、同学……上一辈人的恩怨你不必去掺和，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就好。”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办……”杜明朗声音变得哽咽：“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程实刚想说点什么，手机忽然响起一阵电话铃声，她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
杨泽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