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拂晓。
宁婉儿跪在殿外青石板上,额头抵地,素白的衣裙被晨露浸透。
殿门紧闭,侍卫持刀而立,无人敢上前搀扶。
\"殿下,娘娘已跪了两个时辰......\"
赵擎低声禀报。
唐羽站在窗前,指节捏得发白。
透过窗缝,他能看到宁婉儿单薄的身影在晨风中微微发抖。
她从未求过他什么,哪怕新婚之夜被他冷落,哪怕当初被世家贵女们嘲笑,她都只是挺直脊背,一言不发地承受。
可今日,她跪下了。
\"让她进来。\"
**殿门开启的刹那,宁婉儿踉跄了一下。**
她强撑着走进内殿,在距离唐羽三步远的地方再次跪下:\"求殿下救宁家。\"
唐羽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走到她面前,俯身抬起她的下巴。
宁婉儿脸色惨白,眼下青影浓重,唇瓣因干涸而裂开细小的血口。
\"你知道宁国公府现在是什么罪名?\"
他声音冷硬,\"私贩硝石,勾结天机阁,谋害太子——随便一条都够满门抄斩。\"
宁婉儿眼中泪光闪烁,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父亲是被陷害的!那些往来书信的字迹......\"
\"是真的。\"
唐羽打断她,\"我查过了,宁致远模仿了你父亲的笔迹不假,但最后几封密信,确实是你父亲亲笔。\"
宁婉儿如遭雷击。
唐羽松开手,转身走向案几:\"三年前,天机阁以治疗你母亲顽疾为条件,要挟你父亲提供朝中情报。他本以为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消息,直到三个月前才发现硝石一事。\"
他从密匣取出一封染血的信:\"这是你父亲临终前让暗卫送出的,上面写明了事情原委。\"
宁婉儿颤抖着接过信纸,熟悉的字迹让她瞬间崩溃:\"那......那宁家......\"
\"罪律当诛。\"
四个字如冰锥刺入心脏。
宁婉儿猛地抓住唐羽衣摆:\"殿下!宁氏一族三百余口,大多不知情啊!\"
唐羽沉默地看着她。
这个骄傲的女人此刻衣衫凌乱,发髻散落,哪还有半点太子妃的威仪。
\"我凭什么救他们?\"
他突然问。
宁婉儿愣住了。
\"你嫁入东宫三年,可曾有一日真心待我?\"
唐羽逼近一步,\"大婚当晚,你说'嫁给你这样的废物,不如死了干净'。去年重阳宴,你当众拒绝我的酒......\"
\"我错了!\"
宁婉儿突然重重叩首,\"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要殿下救宁家,我愿自请下堂,永不......\"
\"啪!\"
一记耳光打断了她的话。唐羽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宁婉儿,你把我当什么?\"
他的眼睛在晨光中呈现出罕见的琥珀色,里面翻涌着宁婉儿看不懂的情绪:\"我要的不是你的认错,更不是你的离开。\"
一滴泪终于滑落。宁婉儿闭上眼:\"那殿下要什么?\"
\"我要你好好当这个太子妃。\"
唐羽松开手,\"我要你站在我身边,看我如何收拾这群魑魅魍魉。\"
他从墙上取下天子剑:\"更衣,随我入宫。\"
太极殿,朝会刚散。
唐皇正在批阅奏折,见太子夫妇联袂而来,眉头微皱:\"朕已知晓宁家之事,你不必......\"
\"儿臣有本奏。\"
唐羽双手呈上一本密册,\"此乃天机阁潜伏朝中的名单,请父皇过目。\"
唐皇翻开密册,脸色越来越沉。
名单上赫然列着六部尚书中的两位,三位边关大将,甚至还有两位皇子!
\"证据呢?\"
唐羽又递上一叠供词:\"终南山一役生擒的天机阁长老口供。
他们计划在楚唐两败俱伤时发动政变,扶持......\"他顿了顿,\"扶持三皇弟登基。\"
\"荒谬!\"
唐皇拍案而起,却又缓缓坐下,\"老三他......\"
\"三皇弟未必知情。\"
唐羽话锋一转,\"但宁国公确实是被胁迫的。这是他与天机阁的往来账目,所有硝石交易银两,分文未入宁府库房。\"
宁婉儿惊愕地看向唐羽——他竟早就在调查?
唐皇沉吟良久,突然问道:\"太子,若朕要你主审此案,当如何处置?\"
这是试探,更是考验。
唐羽不假思索:\"首恶必诛,胁从需辨。宁致远已伏诛,天机阁余孽当全力清剿。至于宁家......\"
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宁婉儿,\"儿臣请父皇开恩,准其戴罪立功。\"
\"哦?如何戴罪立功?\"
\"宁氏一族世代将门,如今北境告急,不如让宁家子弟充入先锋营。\"
唐皇眼中精光一闪。
先锋营九死一生,这分明是给宁家一条死中求活的路!
\"准了。\"
唐皇最终点头,\"但宁国公爵位......\"
\"臣媳愿代父谢罪。\"
宁婉儿突然开口,\"请父皇革去臣媳太子妃之位,以正国法。\"
殿内霎时寂静。
唐羽猛地攥紧拳头。这女人竟敢......
\"胡闹!\"
唐皇却笑了,\"朕若废了你,太子怕是要掀了这太极殿。\"他挥挥手,\"都退下吧,朕乏了。\"
回东宫的马车上,宁婉儿始终低着头。
\"为什么?\"唐羽突然问。
宁婉儿苦笑:\"殿下不必勉强。我知道您娶我只是为了......\"
\"为了什么?\"
唐羽逼近,\"说啊。\"
车帘被风吹起,一缕阳光照在宁婉儿湿润的睫毛上。
她深吸一口气:\"为了宁家在北境的三十万大军。\"
唐羽沉默片刻,突然笑了:
\"你错了。\"
他抬起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三年前你骑马游街,一箭射落登徒子的帽子时,我就对自己说——这个女人,我要定了。\"
宁婉儿瞪大眼睛。
那日她根本不知道太子在场!
\"至于兵权......\"
唐羽冷笑,\"若我真要算计,现在就该趁机吞并宁家军,而不是给他们挣命的机会。\"
马车突然颠簸,宁婉儿重心不稳跌入唐羽怀中。她想挣脱,却被牢牢按住。
\"记住,你是我唐羽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在她耳边低语,\"这辈子,休想离开。\"
当夜,宁府祠堂。
宁婉儿跪在祖宗牌位前,身后站着三十余名宁家子弟。
\"明日你们随赵将军赴北境。\"她声音沙哑却坚定,\"宁家的罪,要用血来洗。\"
一位少年突然问道:\"阿姐,太子真的信得过吗?\"
宁婉儿望向窗外的月色,想起白日马车里那个温暖的怀抱,轻声道:\"他若想害宁家,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她取下颈间玉佩交给少年:\"把这个交给北境的徐叔,他知道该怎么做。\"
玉佩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羽\"字——那是大婚时唐羽给的聘礼,她从未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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