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海面吹来，带着咸味。
乐天低头看着插在地上的糖葫芦签子，它已经变成黑色。他拔起来看了看，又插回去，像是在测试什么。
“别玩了。”星辰开口，声音不高，但足够让人心头一紧。
倩儿站在浅滩边缘，脚底能感觉到水温的变化。刚才还只是没过脚背的潮水，现在已经漫到了小腿。她抬头看向远处，海平线模糊，雾气未散。
“不能再等。”星辰说，“船沉了，路断了，只有往前。”
乐天把琵琶重新背好，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都指望我搞点发明创造，但我上次自创的‘避毒神曲’差点把自己毒死，这回要是再翻车——”
“那就别试了。”星辰打断他。
“可我们总不能游过去吧？”乐天摊手，“我又不是鱼。”
倩儿从腰间取下一个药瓶，打开塞子，里面躺着一颗雷珠。光芒微闪，像有东西在呼吸。
“麒麟给的这个……也许能撑一阵。”她说。
星辰摇头：“雷珠是保命用的，不能浪费在渡水上。”
“那你说怎么办？”乐天转头看他，“你是不是藏了什么绝学没告诉我们？”
星辰没回答，目光落在海面上。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剑柄，斩月微微震动了一下。
片刻后，他低声说：“我记得一个法诀。”
“哦？”乐天眼睛亮了，“快说快说，别憋着。”
“叫避水诀。小时候在剑阁古籍里见过，说是走深海用的。”
“那你早不说！”乐天跳起来，“害我在这绞尽脑汁想新咒语！”
“我没练过。”星辰语气平静，“只记得口诀：气如游丝，引水不拒，心守玄窍，化罩为舟。”
“听起来挺玄。”乐天挠头，“你能背下来就说明能用，试试呗？”
“一个人不行。”星辰看向倩儿，“需要水灵根配合。”
倩儿点头：“我来。”
两人站到一起，中间隔着半步距离。乐天自觉往后退了几步，抱着琵琶蹲下，嘴里小声嘀咕：“让我看看天才和核心弟子联手能整出什么活。”
星辰闭眼，开始念口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记忆深处挖出来的，带着陈年的尘土味。他的指尖泛起一丝雷光，缓缓向前伸去。
倩儿同时抬手，掌心朝上。她的气息变得绵长，体内的灵力顺着经脉流动，汇向手腕。
两股力量在空中交汇。
先是轻微的嗡鸣，接着水面开始波动。一圈透明的光晕从他们之间扩散开来，像是一层看不见的膜正在成形。
“成了？”乐天睁大眼。
光晕继续扩展，最终将三人全部包裹进去。外层凝成一层薄而坚韧的护罩，隔绝了海水的压力。
“别动。”星辰睁开眼，“还没稳。”
果然，护罩刚成型时有些晃动，像是风吹的灯笼。倩儿咬了咬唇，手指微调，将灵力输出放得更缓。
慢慢的，护罩稳定下来，表面浮现出淡淡的纹路，像是水流自然划过的痕迹。
“可以了。”她说。
乐天小心翼翼伸手摸了摸护罩内壁，凉的，滑的，像摸到一块冰。
“厉害啊。”他咧嘴笑，“我还以为我要呛死了。”
“少说话。”星辰看了他一眼，“节省灵力。”
“哎，你俩配合真默契。”乐天不以为意，“跟练过好多次似的。”
没人接话。
护罩缓缓下沉，进入水中。阳光透过海水照进来，颜色由白变青，再变暗蓝。四周安静下来，只能听见水流摩擦护罩的声音。
贝贝从倩儿袖子里钻出来，抖了抖耳朵，一跃跳到护罩顶部。它爪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条鱼干，正啃得认真。
“你还带了吃的？”乐天仰头看它。
贝贝不理他，尾巴甩了甩，继续嚼。
“它比我们都淡定。”乐天嘟囔，“看来真不怕淹死。”
护罩持续前行，速度不快，但很稳。星辰站在前方，一只手始终贴在护罩内壁，随时准备调整灵力结构。倩儿在他侧后方，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维持着输出。
乐天坐在地上，琵琶横在腿上。他试着拨了下弦，音波撞在护罩上，反弹回来一点震感。
“有意思。”他说，“像个大鼓。”
“别乱试。”星辰警告。
“我就试试共振会不会加速。”乐天缩脖子，“别那么凶嘛，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是。”倩儿轻声说。
乐天嘿嘿一笑。
水越来越深，光线也越暗。护罩外的水流开始有了方向性，不再是静止的。偶尔有鱼群游过，被光罩惊扰，迅速散开。
“我们走了多久？”乐天问。
“不到一刻钟。”星辰道。
“感觉像半天。”他躺下来，盯着头顶，“你说龙宫到底长啥样？有没有金砖铺地？美人鱼跳舞？”
“没有。”星辰说。
“你怎么知道？”
“魔尊不会选那种地方。”
“也是。”乐天叹气，“疯子都喜欢阴森破庙，不喜欢热闹集市。”
贝贝忽然停下咀嚼，耳朵竖了起来。
“怎么了？”倩儿抬头。
它没回答，只是转了个方向，趴得更低，眼睛盯着护罩下方。
众人顺着它的视线看去。
黑影在深处浮动，很大，形状不明。它随着水流缓慢移动，并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
“是鱼？”乐天小声问。
“太大。”星辰说。
“会不会是……章鱼？”乐天咽了口唾沫。
“不知道。”星辰手按剑柄，“保持阵型。”
护罩继续前进，那团黑影也跟着移动，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时间一点点过去，紧张感慢慢松懈。
“可能只是路过。”乐天放松身体，“咱们太敏感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贝贝突然炸毛。
一股巨大的拉力从下方传来。
护罩猛地一震。
所有人都被甩得踉跄。乐天直接撞到内壁，琵琶脱手飞出，砸在地面发出闷响。
“怎么回事！”他喊。
星辰立刻稳住身形，一手撑住护罩，一边抽出斩月。雷光在剑刃上跳动，照亮了下方水域。
一根粗壮的触手缠上了护罩底部。
漆黑，布满吸盘，表面泛着湿滑的光泽。它正缓缓收紧，像是要把整个光罩勒进海底。
“靠！”乐天爬起来，“真是章鱼！”
“不是普通章鱼。”倩儿盯着那触手，“它身上有灵压。”
“管它是什么。”星辰低声道，“先撑住。”
护罩发出细微的裂响，像是承受到了极限。倩儿立刻加大灵力输出，额头渗出细汗。
“我顶不住太久。”她说。
“不用太久。”星辰看着外面，“只要撑到我把它砍断。”
他握紧斩月，正要冲出去，却被倩儿一把拉住。
“你出去就是送死！”她说，“外面压力太大，瞬息就会压碎骨头。”
“那就在里面动手。”乐天爬到高处，抱住琵琶，“我来干扰它！”
他十指拨弦，音波震荡而出，在护罩内部形成层层涟漪。那触手似乎受到刺激，抽搐了一下，但没有松开。
“不够强！”乐天咬牙，“再来！”
第二波音浪更强，护罩都跟着震颤。触手剧烈扭动，终于松了一圈。
星辰抓住机会，雷光灌入斩月，剑尖直指护罩外壁。
“退开！”他喝。
两人迅速后撤。
一道雷光从剑尖射出，穿透护罩，在接触外界的瞬间没有破裂，反而被某种力量稳住，形成一条短暂的通道。
雷光顺着触手蔓延上去。
“轰”一声，水花四溅。
触手断裂，残肢沉入黑暗。主体现身一瞬，庞大身躯盘踞在深海，八条巨臂环绕，中央是一对发红的眼睛。
它盯着护罩，停顿了几秒。
然后，缓缓退入更深的水域。
护罩恢复平静。
所有人喘着气。
乐天瘫在地上：“我再也不想吃海鲜了。”
贝贝跳回倩儿肩上，把剩下的鱼干一口吞掉。
“它还会回来吗？”乐天问。
没人回答。
护罩继续前行，速度比之前慢了一些。星辰站在原位，手仍握着斩月，目光没有离开过刚才那片黑暗。
倩儿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他转头。
她摇了摇头，意思是：别想太多。
他点点头。
可就在这时，护罩顶部传来轻微的声响。
贝贝耳朵抖了一下。
一根细小的触须，正从断裂处的边缘悄悄攀上来，贴着光罩外壁，缓缓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