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血海却在翻涌。
星辰靠在倩儿背上，呼吸很轻。他睁开眼，看见头顶的旋涡正在塌陷，黑红交织的云层像被什么拉扯着，往中心压缩。他知道，那一击快来了。
他动不了手脚，经脉像是被冻住，灵力一丝也提不上来。但他能感觉到，胸口那道刚形成的符纹还在跳，和凤凰骨的节奏一致。
他把右手贴上倩儿后背。
掌心发烫，一股微弱的雷意顺着她的脊背流进去。她身体一震，回头看他。
“别说话。”他说，“握住我的手。”
她没犹豫，反手抓住他。两人的手指扣紧，指节泛白。
刹那间，她体内的凤凰火猛地一颤，像是被唤醒。原本快要熄灭的火焰从她指尖窜起，沿着手臂烧到肩膀。与此同时，星辰眉心裂开一道细痕，银色雷纹浮现，金色凤纹缠绕而上，两种光纹交错，最终凝成一个新印记。
他们背后同时亮了起来。
倩儿身后浮现出一只巨大的凤凰虚影，双翼展开，羽翼燃烧着金焰；星辰背后则立着一尊雷神法相，手持长戟，周身缠绕电蛇。两道虚影彼此靠近，翅膀与手臂交叠，光芒交融。
天空中的旋涡开始抖动。
血影魔尊站在血海中央，抬头望着那道融合的光。他的手还举着，可血光不再落下。风忽然变了方向，吹得他红衣猎猎作响。
“你们……”他声音低下去，“竟真能做到这一步。”
话音未落，倩儿与星辰同时抬手。
一道乳白色光柱从他们掌心喷出，直冲天际。光柱中途转折，如利剑般劈向血海中心。
轰——
整片冰原剧烈震动。
血浪炸开千丈高，无数怨灵在光中哀嚎，转瞬化为灰烬。血海表面迅速蒸发，滚滚黑雾升腾而起，遮不住底下干涸的裂痕。那些曾被吞噬的灵体，在烟雾中露出模糊面容，有的张嘴，有的伸手，最后轻轻散去。
魔尊站在原地，没有闪避。
光柱正面击中他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摔在远处冰面上。他滚了几圈才停下，左脸上的鬼面裂开一道深缝，从眉骨斜穿到下巴，碎裂边缘冒着青烟。
他慢慢撑起身子，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抬起来，摸向自己的脸。
指尖触到裂缝时，他顿住了。
那下面露出的皮肤很白，没有伤疤，也没有腐肉，就像从未受过伤害。他轻轻摩挲着那块皮肤，眼神忽然变得很远，像是看到了别的地方，别的人。
“为什么……”他低声说，“明明我们才是最像的……”
声音不大，却被风吹到了对面。
倩儿喘着气，膝盖一软，差点跪倒。星辰立刻揽住她肩膀，两人靠着彼此站稳。他们的手 still 紧握，掌心全是汗，可谁都没有松开。
凤凰虚影和雷神法相缓缓消散，最后一丝光芒沉入他们体内。那道融合的符纹在星辰胸口微微发亮，随后隐去。
“还能再撑一次吗？”他问她。
她摇头：“火快没了，骨头也凉了。”
“那就歇一会儿。”
“他还没倒。”
“我知道。”
他们一起看向血雾中的身影。
魔尊已经站了起来。他没有戴回面具，任由那半张脸暴露在冷风里。裂开的鬼面在他手中轻轻转动，发出细微的咔嗒声。他低头看着它，忽然笑了下。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
就是笑了一下。
然后他把面具重新戴好，只留下那道裂痕，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你们焚了我的邪念。”他说，“可恨意还在。”
“那就再来。”星辰往前踏了一步。
倩儿也跟着上前。
两人并肩站着，脚下是龟裂的冰层，头顶是残存的漩涡一角。风又起来了，卷着焦味和血腥气扑在脸上。
魔尊抬起手，五指张开。
血海深处，还有东西在动。
不是怨灵，也不是黑影。
是一只手。
苍白，修长，指甲泛着暗红光泽。它从血水中缓缓升起，五指一张一合，像是在抓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紧接着，第二只手也冒了出来，然后是肩膀、脖颈……一个和魔尊一模一样的人，从血里爬出。
不，不是一模一样。
这个“他”没有戴面具，脸上布满扭曲的符纹，双眼全黑，嘴角咧到耳根。
魔尊看着那个自己，轻声道：“你也想出来？”
那东西不答，只是扭头，死死盯着倩儿与星辰。
星辰察觉不对，一把将倩儿拉到身后。
“小心，那不是分身。”
“是什么？”
“是执念。”
话音刚落，那东西猛然跃起，直扑而来。
倩儿抽出腰间药瓶砸过去，瓶子碎在空中，洒出一片淡绿色粉末。那东西穿过粉雾，速度没减，反而更快。
星辰抬手结印，可灵力还未凝聚，胸口就传来一阵剧痛。他闷哼一声，单膝落地。
倩儿扑上去挡在他前面，双手张开。
她没有火了。
但她还站着。
那东西离她只有三步。
突然，她听见耳边一声轻响。
像是糖葫芦串碰在一起的声音。
她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挂着一根空竹签，是昨天乐天塞给她的，说是可以辟邪。她一直没扔。
她把竹签举起来，对着冲来的黑影。
“你要是敢伤他，”她盯着那双黑洞般的眼睛，“我就让你尝尝碧落仙子特制辣椒味解毒丹的味道。”
那东西居然停下了。
它歪头看她，像是听懂了什么。
魔尊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忽然开口：“你说……他会怕这个？”
“我不知道。”倩儿握紧竹签，“但我知道，有人不怕死，就怕疼。”
风刮过，吹乱她的发丝。
那东西缓缓后退一步，转身走向魔尊，最后融入他体内。
魔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五指收拢。
“有意思。”他说，“你们用火焚我邪念，用笑压我杀意，现在又拿一根破签子逼退我的心魔。”
他抬头，目光穿过风雪，落在两人身上。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
他一步步走来，每踏一步，地面就裂开一道缝。
“当一个人连心魔都不怕的时候，他还怕什么？”
星辰站起身，把倩儿拉到身边。
两人十指再次相扣。
他们的掌心又开始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