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的手指刚动了一下,指尖那道细小的电弧还在雪地上烧出个小洞。倩儿盯着那个焦黑的点,还没来得及说话,天边忽然裂开一道口子。
不是闪电,也不是云层翻滚,是整片天空像纸一样被撕开了。
红光从裂缝里涌出来,照得雪地发紫。风一下子停了,连雪花都悬在半空不动。倩儿下意识把星辰往怀里带了带,他靠在她肩上,呼吸微弱,眼皮颤了颤,却没有睁开。
一道人影从裂口中走下来。
他踩着虚空,一步一印,每踏出一脚,空气就发出闷响。红衣拖在地上,却不沾雪。左脸上戴着半面鬼面,上面有干涸的血痕,像是哭过很久的人留下的痕迹。
倩儿站起身,一只手撑住地面稳住身体。她的掌心刚凝聚起一点火苗,那人只是抬了下手。
火焰立刻熄灭。
不是被扑灭,也不是被风吹散,是直接消失了,像是从未存在过。她心头一紧,再试一次,灵力运转到指尖,可这一次,连火星都没冒出来。
“你……”她开口,声音有些哑。
那人没理她,目光落在星辰身上。他缓缓抬起手,摘下了面具的一角。
裂开的声音很轻,像是布帛撕开。面具下露出的脸,在红光中清晰可见。
眉骨的形状,鼻梁的弧度,连唇角那点微微下垂的样子——和星辰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那只眼睛。紫色的,像浸了毒的水,冷冷地看着他们。
倩儿呼吸一滞。
星辰这时有了反应。他猛地抽了一口气,整个人抖了一下,挣扎着想坐起来。他的手指抠进雪里,手臂用力,肩膀刚抬离地面,体内却传来一阵剧痛。
他低哼一声,又摔了回去。
“别白费力气。”空中那人开口,声音不响,却压得人耳膜发胀,“你现在动不了。”
星辰咬着牙,额头冒出冷汗。他抬头看向对方,眼神模糊了一瞬,随即变得锐利。
“你是谁?”他问。
那人笑了。笑得很慢,嘴角一点点拉开,像是练习过很多次才学会这个动作。
“我是你忘掉的那部分。”他说,“也是你一直想逃开的东西。”
他右手一挥,血色镰刀出现在手中。刀身弯曲,泛着暗光,边缘像是凝固的血块。他轻轻一划,空气中响起刺耳的割裂声。
倩儿背后忽然一热。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金红色的虚影已经从她身上浮现。凤凰展开双翼,长鸣一声,火焰顺着羽毛蔓延开来。
那人看也没看,镰刀再次挥出。
刀锋掠过凤凰左翼,一声脆响,火焰瞬间崩碎,像被打散的星屑,洒在雪地上,转眼结成黑色冰渣。
倩儿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她伸手扶住旁边一块石头,才勉强站稳。胸口发闷,喉咙里有股腥甜,但她咽了回去。
凤凰虚影只剩右翼,残缺地护在她身后,光芒明显弱了许多。
“永生之炎?”那人冷笑,“不过是个被封印的力量罢了。你也配用它?”
他慢慢降下来,落在雪地上,脚步很轻。红衣随风动了一下,他走到星辰面前,蹲下身,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你流着封印我的血。”他说,“每一滴都带着诅咒。你以为自己是剑阁少主?你只是个容器。”
星辰瞪着他,一句话不说。
那人松开手,站起身,目光转向倩儿。
“小凤凰。”他叫她,语气像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拼死护着的人,正是把你推向深渊的那个名字的继承者。你们前世就该死在一起,这一世还想重来?”
倩儿喘着气,手指紧紧攥住道袍下摆。她看着星辰,又看向那人。
一样的脸,不一样的眼睛。一个冷,一个更冷。
“我不信。”她说。
“信不信不重要。”那人转身,镰刀指向天空,“重要的是,你们挡不住我。”
话音落下,他猛然挥手。
一股力量从镰刀尖端炸开,呈环形扫过四周。地面震动,积雪被掀飞,露出底下焦黑的符文痕迹——那是之前幻境阵法残留的印记。
符文亮了起来,由黑转红,像是重新被点燃。
倩儿察觉不对,立刻扑向星辰,将他往身后拉。可那股力量太快,她只觉得后背一沉,像是被千斤重物砸中,整个人向前扑倒。
她趴在地上,耳朵嗡嗡作响。视线模糊了一瞬,再看清时,看见星辰正侧躺在雪里,一只手伸向她,指尖离她的手腕只差一点距离。
他想抓她,但没够到。
那人站在两人之间,低头看着他们,面具只剩下半边,另一半脸完全暴露在红光下。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团黑雾,里面隐约有血丝缠绕,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这具身体里的封印,快要撑不住了。”他说,“等它彻底打开,你就会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痛苦。”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星辰脸上。
“你父亲当年亲手把你封进寒潭,就是怕这一天。可他忘了,血缘是斩不断的。你越抗拒,它越强。”
星辰闭上眼,额角青筋跳动。他的手慢慢握紧,指甲陷进掌心。
那人不再多说,镰刀一收,转身走向半空。红光开始收缩,裂缝缓缓闭合。他站在即将消失的入口处,最后看了他们一眼。
“别急着死。”他说,“我还想看看,你亲手毁掉她的时候,会不会哭。”
裂缝合拢,红光退去。
天空恢复灰白,雪花重新飘落。
倩儿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撑起身子。她爬到星辰身边,伸手探他鼻息,还好,还有呼吸。她把他翻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听见了吗?”她低声问,“他说你是他的一部分。”
星辰没睁眼,嘴唇动了动,声音极轻:“……我不相信。”
“那就别信。”她说,“现在不想,以后也不用想。”
她试着运灵力,掌心还是没能燃起火焰。凤凰虚影只剩半翼,缩回体内,像是受了重伤。她只能靠双手一点一点把他往上扶。
“能走吗?”她问。
星辰点头,手臂搭在她肩上。两人摇摇晃晃站起来,互相支撑着,脚下雪地松软,每走一步都陷进去。
他们没走多远。
星辰突然停下。
“怎么了?”倩儿问。
他没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手,按在自己胸口。
那里传来一阵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他的骨头。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呼吸急促,手指发抖。
“不对……”他喃喃,“它在动。”
倩儿立刻扶住他:“什么在动?”
星辰抬起头,看向刚才魔尊消失的地方。他的瞳孔收缩,眼中闪过一丝雷光,但很快被一层暗色覆盖。
“封印……”他咬牙,“它在回应他。”
话音未落,他手臂上的血管突然凸起,呈暗红色,像有东西在里面游走。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倩儿的手腕。
倩儿感觉到他的体温在升高,皮肤变得滚烫。
“坚持住!”她说,“别让他影响你!”
星辰抬起头,看着她。他的眼神有一瞬清明,像是认出了她。
“倩儿……”他叫她名字,声音沙哑,“如果有一天我控制不住自己……”
“没有如果。”她打断他,“你现在就在我面前,这就够了。”
她用力把他拉起来,让他靠紧自己。两人继续往前走,步伐缓慢,但在动。
雪越下越大。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新的裂痕正在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