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后的笑声还在耳边回荡,星辰的手还没从剑柄上松开。
他盯着那道半塌的石门,呼吸压得很低。刚才那一声“你爹当年”,像根钉子扎进脑子里,拔不出来。
倩儿站在原地没动,脸色发白。她听见了,也愣住了。可比震惊更早冒出来的,是一股说不清的冲动——她必须往前走。
“不能进去。”星辰侧身拦在她前面,“里面有东西。”
“我知道。”她声音轻,但脚步没停。
她绕开他,朝着石门迈了一步。
脚刚落地,地面突然一沉。不是震动,是整块冰层往下陷了寸许。紧接着,四周传来碎裂声,像是有什么被撕开了。
头顶冰壁炸开一道口子,大块寒冰砸落,把来路封死。烟尘散开后,原先坚实的洞底已经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寒潭。水面漆黑如墨,中央静静浮着一具玉棺,形状像只收拢翅膀的凤凰,通体泛着微弱金光。
贝贝原本趴在倩儿肩头打盹,这时猛地跳下来,耳朵竖得笔直。它盯着玉棺,尾巴僵在半空,连糖渣都忘了舔。
“别过去。”星辰一把抓住倩儿手腕,“这水不对。”
他话音未落,潭面忽然起了波纹。一圈圈向外扩散,无声无息。玉棺上的光微微闪烁,像是在回应什么。
倩儿反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挣了一下。
“让我看看。”她说。
星辰没松手。
两人对视片刻,他终于放开。
倩儿蹲下身,指尖慢慢探向水面。离得越近,越能感觉到一股冷意顺着皮肤往上爬,不是冻人,而是压人,像有东西在下面等着她。
她的手指刚碰到水——
金光炸起!
整个寒潭亮如白昼。玉棺缓缓升起半寸,棺身上浮现出画面:天空燃烧着赤色火焰,一只巨大的凤凰悬于高空,羽翼尽焚,身体开始崩解。它口中吟唱一段古老的话,声音直接传入脑海:“以我神格,换众生清明。”
下一瞬,一道黑影掠过天际,缠住凤凰的心口。那影子没有形体,却能看见它在抽吸什么——一团柔和的光,带着暖意,从凤凰体内被硬生生扯出。
那团光在空中扭曲、变黑,最后凝成一颗种子状的东西,落入影子深处。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金光熄灭,玉棺下沉,潭水恢复平静。
倩儿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滴着水。她没动,也没说话。
星辰迅速上前一步,将她拉回身边。他盯着玉棺,眼神紧绷。刚才的画面里,凤凰最后闭眼前,手里握着一块断裂的金属片,形状像剑,边缘刻着细密纹路——和他家祖谱上记载的“九曲雷回纹”一模一样。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
“凤凰死了。”倩儿低声说,“有人拿走了它的爱。”
星辰皱眉。他还想再问,却被一声低吼打断。
贝贝倒在地上,全身剧烈颤抖。它的毛色正在变化,雪白绒毛一点一点染上黑雾,尾巴尖裂开一道缝隙,浮现出暗红魔纹,像烧焦的痕迹。
“贝贝!”倩儿扑过去抱住它。
小家伙挣扎着抬头看她,眼睛还是湿漉漉的,可里面多了种陌生的东西——像是活了很久很久的人,突然被人唤醒,满眼痛苦。
“妈妈……”它张嘴,声音沙哑,“别丢下我……”
说完这一句,它彻底昏过去,身体软了下来。
星辰立刻蹲下检查,手指搭上贝贝脖颈。脉搏极弱,体温却高得吓人。他伸手碰了碰那道魔纹,指尖刚触到,就被一股阴冷气息弹开。
“不是普通的魔气。”他说,“是记忆被强行翻出来,撑不住了。”
“什么意思?”
“它记得那个时代。”星辰抬头看她,“你也记得,只是还没想起来。”
倩儿低头看着怀里的贝贝,手指轻轻抚过它发烫的耳朵。她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这只兔子,是在河边捡到的蛋里钻出来的。那时候它不会说话,只会蹭她手心,尾巴上也没有这些痕迹。
现在它有了。
因为她靠近了这里。
因为那具玉棺认出了她。
“我能救它。”她说。
“怎么救?”
“我不知道。”她摇头,“但我得试试。”
她抱着贝贝往潭边靠了靠,另一只手再次伸向水面。
“别!”星辰伸手去拦。
晚了一步。
她的掌心贴上水的瞬间,潭底轰然作响。黑色水面翻涌起来,寒气暴涨,逼得星辰后退两步。他拔出斩月剑,雷息灌入剑身,准备随时出手。
可这次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画面,没有声音,只有水波一圈圈荡开。
就在他以为无效时,倩儿忽然闷哼一声,整个人晃了晃。
她看到新的东西了。
这一次,是地下深处。一座祭坛,四角立着兽像,其中一只,正是缩小版的贝贝,项圈上刻着“天道宠儿”。祭坛中央站着一个人,背影纤细,穿着凤纹长袍。她正把一枚玉佩放进石槽,嘴里说着:“等你回来。”
然后画面跳转。血雨落下,祭坛崩塌,那只小兔被一道金光护住,弹飞出去。而穿凤袍的女人被黑影缠住,身体一点点化为灰烬。最后一刻,她望向远方,嘴唇动了动。
倩儿听清了。
“对不起。”
她猛地抽回手,喘着气跪坐在地。
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流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知道心里空了一块,又被什么东西狠狠填满。
星辰走过来扶住她肩膀。
“你看见了?”
她点头。
“谁?”
“我娘。”她声音发抖,“她是那个凤凰。”
星辰没说话。他知道这种时候,任何安慰都没用。
他只能站在这里,替她挡着可能到来的危险。
寒潭又一次安静下来。
玉棺不动,潭水不流,连风都停了。
只有贝贝躺在她怀里,呼吸微弱,尾巴上的魔纹仍在缓慢蠕动,像是还没放弃侵蚀。
倩儿用手盖住那道纹,低声说:“你不是一个人醒的,我也在这。”
她抬起头,看向星辰。
“我要打开那口棺。”
“你现在不行。”
“我知道。”
“那你——”
“等我准备好。”她打断他,“但现在,我们不能走。”
星辰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点头。
他转身走到潭边,单膝半蹲,手掌按在地面。雷息顺着指尖渗入冰层,探测下方灵流走向。
“这地方是活的。”他说,“封印在松动,每次你碰水,它就裂一点。”
“那就让它裂。”
“可能会引来别的东西。”
“那就打。”
星辰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个平时说话轻声细语的女孩,此刻抱着昏睡的灵兽,眼神稳得不像十六岁。
他站起身,把斩月剑插回鞘中。
“好。”他说,“我陪你。”
潭水轻轻晃了一下。
一道细微的裂缝,从玉棺底部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