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雾还在动，像一层层叠起来的旧布，裹着五个人站在冰面上。刚才那三声叹息没了影，四周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在脸上结霜的声音。
倩儿的手还贴在丹田位置，掌心微微发烫。她没松开，而是把这点热意慢慢往下压，顺着经脉送到指尖。蓝光从指缝里渗出来，不亮，但稳。
星辰看见了，侧头看了她一眼。她点点头，他也点头。
他收回斩月剑，双手抬起，在胸前交叉划出一道弧线。雷息从体内涌出，缠上手臂，发出低沉的嗡鸣。不是爆发，是压制后的推进，像推一扇沉重的门。
雷光沿着冰面向前爬，割开雾的一角。三步远的地方，出现了一条模糊的路。
“走。”他说。
贝贝跳到前面，四爪踩地，耳朵竖起。它低头闻了闻冰面，尾巴轻轻摆了一下。“有节奏。”它说，“跟刚才的心跳一样。”
“那就跟着走。”倩儿开口，声音不大，但清楚。
五人开始移动。星辰在最前，雷光护住前方；倩儿紧跟其后，指尖蓝光洒在冰面，净化之力像水一样铺开。乐天走在中间，琵琶抱在怀里，手指轻轻搭在弦上，时不时拨一下，发出极轻的音波，和雷光同步震动。
碧落仙子走在最后，手里捏着一枚丹药，碾成粉末撒在空中。粉落在雾里，飘了几寸就消失，但她能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变了方向。
“偏左一点。”她说。
星辰立刻调整角度，雷光转向。倩儿也跟着偏移，净化之力贴着新路径展开。
雾开始翻腾。
不是散开，而是像被惊醒的东西，缓缓卷动起来。地面震了一下，噬灵阵的红纹在冰下闪了闪，像是吸到了什么，变得更亮。
“它在抽。”贝贝低吼，“别给太多。”
倩儿立刻收手，蓝光缩回指尖，只留一丝在线上维持连接。星辰也压低雷光，不再往前推，而是稳住当前范围。
“三步一停。”星辰低声说，“聚力再进。”
乐天点头，手指在弦上滑了一下，弹出一段短音。音波撞上雷光，反弹回来，形成回环。这声音不往外传，只在队伍周围打转，干扰雾对灵识的捕捉。
碧落仙子又撒了一把丹粉。这次粉没散，反而聚成一条细线，指向正北。
“那边。”她说，“缺口在那儿。”
星辰抬眼看去，雾太厚，什么都看不见。但他信她。
他迈出一步，雷光再次向前延伸。倩儿跟上，指尖蓝光重新铺开。这一次，她不再急着驱散，而是让净化之力像根线，一点点穿进雾里，试探根基。
冰下的红纹突然烫了一下。
“来了！”贝贝喊。
雾猛地涌动，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地面震动加剧，噬灵阵的纹路全亮起来，像一张网要把他们罩住。
星辰双臂一震，雷光暴涨，硬生生撑住一片空间。倩儿咬牙，指尖蓝光猛地拉长，净化之力刺入冰面，顺着红纹反向冲进去。
“断它！”她喊。
蓝光炸开，红纹瞬间暗了一截。
雾退了半步。
“快！”碧落仙子催促，“继续！”
队伍加快脚步，朝着正北方向冲。雷光与蓝光交织成柱，照亮前路。雾不断翻滚，试图合拢，但每次都被乐天的音波打断节奏，被丹粉扰乱流向。
终于，前方雾中出现了一道裂痕。
不是小口，是一条斜着撕开的缝隙，透出外面的天光。虽然微弱，但真实存在。
“出口！”乐天叫了一声。
没人放松。他们知道，最后一段最难走。
果然，刚靠近裂缝，雾突然剧烈翻腾，中央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瞳孔虚影。黑色的眼球浮在空中，边缘泛着冰蓝的光，冷冷盯着他们。
“永冻之眼。”碧落仙子低声说。
“看什么看！”贝贝怒吼一声，全身绒毛炸起，颜色由白转青，耳朵幻化成两把短刃，直冲上去就是一刀。
刀砍进虚影，没血，但波动扩散开来。雾剧烈晃动，瞳孔眨了一下。
“现在！”星辰大喝。
他双手猛然下压，雷体之力全部引爆，雷光如柱冲天而起。倩儿同时催动净化之力，蓝光从脚下升起，与雷光交汇。
两股力量撞在一起，轰的一声炸开。
浓雾像布一样被从中撕裂！
阳光从头顶照下来，落在冰面上，折射出七彩光芒。风重新吹起，带着冷冽却清新的气息。远处是一片开阔的冰原，平坦无垠，一直延伸到天边。
“出来了……”乐天喘着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贝贝落地，变回小体型，趴到倩儿肩上，耳朵微微抖着。“累死我了。”它嘟囔，“下次让它自己睁眼。”
碧落仙子站在原地，看着消散的雾，又看了看远处的冰原。“不对。”她皱眉，“这片区域不该有阳光。”
话音未落，倩儿忽然感觉掌心一烫。
她低头，发现指尖那点蓝光没熄，反而越来越亮。她想收，却收不回去。光芒顺着她的手臂往上爬，缠上肩膀，绕过脖颈。
星辰察觉异常，立刻转身。“退后！”他伸手去拉她。
可就在他碰到她袖子的瞬间，光猛地炸开。
一道光柱从倩儿身上冲起，直插云霄。星辰来不及躲，被卷了进去。乐天刚抬头，光就扫过他，整个人被吸了上去。
三人同时消失在光中。
贝贝还在她肩上，也被带走了。
碧落仙子只来得及伸手，却抓了个空。她站在原地，看着三人消失的位置，眉头紧锁。手中骨笛突然颤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响。
光柱落下后，冰原恢复平静。
只有她一个人站着，身后是残余的雾气，面前是广阔的冰原。阳光依旧明亮，但她觉得温度更低了。
她低头看骨笛，上面多了一道裂痕。
远处，冰面下，一道红纹缓缓移动，像一条苏醒的蛇。
倩儿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块石台上。
身边是星辰和乐天，都还没醒。贝贝缩成一团，趴在她胸口，耳朵轻轻抖着。阳光从头顶照下来，暖暖的。
她坐起身，环顾四周。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祭坛，四周立着断裂的石柱，上面刻着看不懂的符文。远处有山，山顶覆盖着终年不化的雪。
空气中有一丝熟悉的气息。
她摸了摸腰间的药瓶，确认还在。然后看向星辰。
他眉头皱着，像是做了噩梦。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
脉搏正常。
“醒了？”贝贝忽然开口，声音哑哑的。
“嗯。”倩儿轻声答，“这是哪儿？”
“不知道。”贝贝摇头，“但那个眼睛……不是敌人。”
“不是敌人？”
“它是守门的。”贝贝耳朵动了动，“我们被送进来的人。”
倩儿愣住。
她想起刚才那道光，想起净化之力不受控制地暴涨。那不像外力，倒像是……回应。
“所以，我们不是闯进来的。”她说，“是被选中的？”
贝贝没回答。
乐天这时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嘴里嘟囔：“谁把我琴拿走了……”
星辰也动了动，手指握紧剑柄。
倩儿站起身，走到祭坛边缘。下面是一片冰湖，湖心有个旋涡，缓慢转动。湖水清澈见底，能看到下面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
碑上两个字：**归途**。
她盯着那两个字，心跳忽然快了一下。
星辰在她身后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站到她旁边。
“你在看什么？”他问。
她指着湖心。“那块碑。”
星辰眯眼看了会儿，低声说：“这不是出口的名字。”
“那是？”
“是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