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的手指还搭在倩儿的衣角上，指尖微微颤着，像是怕一松手就会沉下去。倩儿低头看着他，眼眶发红，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脉搏比刚才稳了些，可那股混乱的气息还在识海里乱撞。
她试过净化之力，进不去。碧落仙子说的心火，代价太大，她撑不住。星辰站在旁边没说话，只是把手放在她肩后，一股微弱的暖流顺着背脊传进来，稳住了她快要散掉的呼吸。
“不能再等了。”她低声说。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那天在封印阵启动时，她体内有一股热流冲上来，像火又不像火，金红色的，在经脉里跑了一圈就没了。碧落仙子当时盯着她看了好久，说那是涅盘之火，凤凰留下的东西，能烧尽腐朽，也能唤醒生机。
她没用过，也不知道怎么用。但现在，乐天在往下掉，她得拉他一把。
她闭上眼，双手合十贴在胸前，开始往丹田深处找。那里有一团沉着的东西，不像是灵力，也不像是气息，更像是一颗种子，埋了很久。她试着去碰它。
刚一接触，手臂就是一阵灼痛，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她咬住嘴唇，没出声。星辰察觉到不对，立刻加了一分力，雷灵根的力量压下来，帮她镇住那股躁动。
“慢点来。”他在耳边说，“我在。”
她点点头，继续往前探。这一次，她不再硬碰，而是把意识放轻，像走路一样，一步一步靠近那团东西。它动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她。
火苗跳了出来。
很小的一簇，金红相间，浮在她掌心上方。它不飘也不散，就那么静静燃着，周围空气都变得温热。
贝贝耳朵一竖，从乐天胸口蹦起来，跳到她肩膀上：“你真要把这个放进去？”
“只有这一条路了。”她说。
“识海不是肉身，火一进去就控制不了，要是反噬，你俩一起玩。”
“我知道。”她看着乐天的脸，“但他刚才抓住我了。他不想走。”
贝贝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转头：“喂，黑衣服的，待会她要是倒了，你接得住吧？”
星辰点头：“我会在。”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指尖轻轻点向乐天眉心。那一簇火飘过去，触到皮肤的瞬间，像是被吸了进去。
识海里，风暴正狂。
无数断裂的记忆碎片像刀片一样飞舞，那道禁律之音断断续续响着，每次响起，就有更多的裂痕出现。乐天的意识缩在角落，抱着膝盖坐着，整个人都在发抖。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轻响。
一道金红色的光落了下来。
火没有烧过来，而是慢慢散开，变成一层薄薄的光膜，把他罩住。那些飞舞的碎片碰到光，竟然停了下来，接着缓缓旋转，一点点靠拢。
禁律之音重新响了起来，这次是完整的，一遍接一遍，节奏稳定。
火开始动了。
它沿着识海边缘爬行，像在画线。每走过一处，裂痕就合上一分。那些游离的意识也被轻轻托起，送回原位。一个画面出现在——瀑布下，他盘腿坐着，琵琶横在膝上，嘴里哼着没人听过的调子。那是他第一次悟出音波凝形。
又一个画面——星辰中招倒地，他冲过去挡在前面，魔音穿魂打在他背上，他疼得蜷起来，却还是笑了。他说：“别皱眉啊，你笑起来才好看。”
这些事他没说过，可火知道。
它把这些记忆烤热，再轻轻放回去。
外面，乐天的脸色一点一点变了。苍白褪去，青灰也淡了，皮肤底下透出淡淡的血色。呼吸越来越稳，胸口起伏均匀。
碧落仙子蹲下身，药杵抵在他太阳穴上试了试，猛地抬头：“屏障在消失！灵力能进去了！”
她立刻翻出一瓶丹粉，捏开乐天的嘴撒了一点进去。丹气顺着喉咙往下走，一直落到丹田，开始运转。
“活了。”她声音有点抖，“真的活了。”
贝贝趴在乐天胸口，耳朵贴着他心口听了好一会儿，尾巴尖轻轻晃了两下：“心跳对了，不是乱的。”
倩儿还没收手。火还在里面烧，但她感觉自己的力气也在往外流。额头全是汗，手指开始发抖。星辰察觉到，立刻把手贴在她后心，雷灵根的力量再次涌进来，帮她撑住。
“够了。”他说，“剩下的交给我们。”
“不行。”她摇头，“火认主，我得送到底。半路断了，前功尽弃。”
她咬牙坚持。火终于烧到了最后一道裂缝。那里卡着一段黑色的音符，像是魔音穿魂的残渣。火扑上去，缠住它，一点一点烧化。
识海彻底安静了。
禁律之音变成了摇篮曲，轻轻响着。乐天的意识靠在墙边，慢慢闭上了眼。
火熄了。
倩儿手指一软，整个人往后倒。星辰眼疾手快抱住她，让她靠在怀里。她脸色白得吓人，嘴唇发紫，但嘴角有一点笑。
“他回来了。”她说。
碧落仙子检查了一遍，站起身：“神魂结构稳定了，虽然还没醒，但已经脱离危险。只要好好养，能恢复。”
贝贝跳到她腿上，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小呆鹅，干得不错。”
她抬手摸了摸它的耳朵，没说话，眼睛闭着，呼吸很浅。
星辰解开外袍，披在她身上，一只手仍扶着她后背，确保她不会滑下去。他低头看她，声音很轻：“接下来交给我。”
她点点头，手还虚搭在乐天腕上，像是怕他再不见。
碧落仙子收起药杵，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快速记了几笔。写完后抬头，盯着乐天眉心看了一会儿，忽然说：“涅盘之火……居然能重塑神魂。这效果，比涅盘丹还强。”
她合上本子，低声道：“也许，我不用再炼那颗丹了。”
贝贝扭头看她：“你不是非炼出来不可吗？”
“以前是。”她把本子塞回去，“现在有人比我更懂什么叫重生。”
大殿里安静下来。
碎石偶尔从穹顶掉落，砸在地上发出轻响。引雷梭还插在阵眼中央，表面雷光微弱，但阵法稳定，没有异动。
星辰靠着墙坐下，让倩儿靠在自己肩上。她太累了，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抬手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发现她眼角还有泪痕。
“睡吧。”他说，“我守着。”
她嗯了一声，眼皮慢慢合上。
贝贝跳到乐天脸上，用爪子拨了拨他的眼皮：“喂，绿毛猴，听见没有？我们救你了。你欠我们一顿糖葫芦。”
乐天没动。
但它忽然耳朵一抖，跳下来，凑近乐天的嘴。
他刚刚，好像笑了一下。
碧落仙子走过来，蹲下检查瞳孔。突然，她手指一顿。
乐天的右手，原本摊在身侧，现在正慢慢蜷起来，指尖微微勾动，像是在数节拍。
“他在准备醒来。”她说。
星辰抬头：“多久？”
“快了。”她看着他眉心残留的一点金红，“识海清了，身体在跟上。等气血走完最后一轮循环，就会睁眼。”
贝贝蹦到他肚子上，盘腿坐下：“那你赶紧醒，我饿了，要吃你请的灵果。”
话音刚落，乐天的手忽然抬了起来。
不是抽搐，也不是无意识的动作。
他抬起手，轻轻放在贝贝屁股上，然后用力一掀。
贝贝“嗷”了一声，直接被扔到了墙上，撞出一声闷响，滚下来时尾巴都炸了。
大殿里一下子静了。
三个人全看向乐天。
他眼睛还没睁开，但嘴角已经翘了起来，手指还保持着掀的动作。
接着，他嘴唇动了，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石头：
“兔子……下次坐头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