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液体顺着倩儿的鞋尖缓缓爬升，那滴光点像是活物，微微颤动。星辰的手还扣在她手腕上，力道没松，反而更紧了些。
他盯着地面那两个逐渐变红的字——“勿信”。
剑柄一震，斩月自行出鞘半寸，雷光在刃口跳了一下。
贝贝腾空而起，双耳瞬间拉长化作两片透明光刃，横在众人前方。它的尾巴炸开一圈微光，绒毛泛出淡青色，那是灵力高度凝聚的征兆。
“有东西要出来了。”它低声道，声音不大，却让空气都沉了一分。
乐天立刻把琵琶横抱在胸前，十指搭弦，没弹，只是蓄势待发。他抬头看了眼屋顶，又低头扫了眼脚下，“这地方……不太干净了。”
话音刚落，整座宫殿猛地一晃。
不是震动，是整个空间像被人从外面推了一把，墙角的石块簌簌掉落，尘灰扑了满地。碧落单膝跪地，炼丹炉倒扣在掌心，炉底纹路亮起一圈火线，贴着地面蔓延开来。
“封印松了。”她说，“有人在下面动了阵眼。”
倩儿双手迅速结印，一层薄光自她掌心扩散，将五人笼罩其中。净化之力流转，空气中弥漫的寒意被推开一段距离，但那股压迫感仍在。
墙壁开始渗黑气。
不是烟，也不是雾，更像是从石头里长出来的黑色丝线，一根根钻出墙面，扭动着朝中央石台聚拢。地面的紫金液体突然停止流动，接着逆向回缩，全数涌向“勿信”二字。
那两个字彻底变红，像烧透的烙铁。
“钥匙已现……”一个声音响起，不从四面八方来，而是直接钻进脑子里，“门……该开了。”
乐天咬牙，拨弦一声清响，音波撞向头顶穹顶。灰尘落下一大片，可那声音没断，反而更清晰了。
“谁在说话？”他瞪着眼，“装神弄鬼！”
“不是装。”碧落盯着炉底火纹，“是残魂。被镇压太久，意识碎了，只剩执念在循环。”
“那就让它继续循环。”星辰终于松开倩儿的手，往前一步，斩月全数出鞘，悬于身前，九道雷光缠绕剑身，指向石台中心。
他声音冷，“我不开门。”
话落刹那，石台裂开一道缝。
黑气喷涌而出，瞬间凝成一张人脸——眼眶深陷，嘴角咧到耳根，没有鼻子，只有一张嘴在开合。它浮在空中，对着星辰笑。
“你不开，也会有人开。”那声音沙哑如磨刀，“雷体觉醒者，本就是钥匙。你以为自己在选择？你生下来，就注定要转动那扇门。”
星辰没动，剑也没偏。
倩儿却忽然皱眉。她低头看自己的指尖，刚才被星辰抓过的地方，皮肤下闪过一丝极淡的紫金光，转瞬即逝。
她没声张。
贝贝耳朵一抖，忽然转向她，“你怎么了？”
“没事。”她摇头，“可能是净化之力反冲。”
“别骗我。”贝贝落地，蹦到她脚边，仰头看她鞋尖，“你碰到了那东西，对不对？”
“只是一滴。”倩儿轻声说。
“一滴就够了。”碧落走过来，药杵簪轻轻点地，画了个小圈，“那是雷源血引，沾上了，就会被残魂标记。它现在能感知你的情绪，甚至……借你的感知看这个世界。”
乐天倒吸一口冷气，“所以它是通过倩儿的眼睛，在看我们？”
“差不多。”碧落脸色不太好看。
石台上的虚影忽然扭曲，嘴巴闭上，双眼睁开。猩红的瞳孔直勾勾盯着倩儿。
“纯净水灵根……血脉共鸣……”它喃喃，“原来是你唤醒了贝贝蛋。命运之线，早就织好了。”
倩儿心头一紧，下意识后退半步。
星辰立刻挡在她前面，剑锋一转，雷光劈向虚影。那影子没躲，任由雷刃穿身而过，散成黑雾，又在另一边重新凝聚。
“杀不死的。”碧落提醒，“这只是残念，真身还在封印里。”
“但它能影响现实。”乐天握紧琵琶，“刚才那一震，绝对是它触动了机关。”
话音未落，地面再次震动，比之前更剧烈。石台四周浮现出六道符文环，逐一亮起幽蓝光芒，像是某种阵法正在启动。
“它在重启封印机制。”碧落迅速翻手取出一枚丹药按在炉底，“不是为了逃，是为了把我们锁进来。”
“什么意思？”乐天问。
“意思是——”她眼神一凛，“它想让我们成为新的祭品，补上它缺失的那一块魂。”
贝贝炸毛，尾巴高高扬起，“荒谬！它敢动倩儿一根头发，我就掀了这破殿！”
“你打不着它。”星辰盯着虚影，“它藏在阵法里，靠吸收怨念维持存在。只要有人恐惧、动摇，它就能活。”
“那就不怕。”乐天咧嘴一笑，“我从小毒发时都哼歌，吓大的。”
他十指疾拨，琵琶声陡然高昂，音浪如潮水般推向四周。黑气被震得摇晃，虚影面部扭曲了一下。
碧落趁机将丹药点燃，火光顺着炉纹流入地面，与她的侦测阵法连接。墙上原本静止的壁画开始轻微波动，尤其是那只雷鹰图腾，翅膀边缘竟随着黑气起伏微微颤动。
“它在借用家族印记的力量。”她沉声说，“星辰，你祖上的封印，被人动了手脚。”
星辰目光一冷，“谁？”
“不知道。但‘勿信’这两个字，应该是后来加进去的警告。有人不想让你们继续查下去。”
虚影忽然大笑，声音刺耳，“查？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查什么！归墟之门一旦开启，天地重洗，万物归无！你们这些蝼蚁，连轮回资格都没有！”
“那你呢？”倩儿突然开口，“你被困在这里，千年万年，到底想要什么？”
笑声戛然而止。
虚影盯着她，嘴慢慢咧开，“我要自由。哪怕只剩一缕魂，我也要撕开这道门，亲手把定下封印的人拖下来陪葬。”
“所以你恨的不是我们。”倩儿往前走了一步，星辰伸手拦她，她轻轻推开，“你恨的是那个制定规则的人，对吗？”
“聪明。”虚影低语，“可惜，聪明人死得早。”
它猛然张口，一道黑芒射出，直取倩儿眉心。
星辰横剑格挡，雷光炸裂，黑芒碎成无数细丝，溅向四周。其中一缕擦过倩儿手臂，皮肤瞬间泛起乌青。
她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贝贝立刻扑过去，用身体挡住她，“别碰她！”
碧落闪身上前，指尖一抹药粉洒在伤口上，青色褪去，但留下一道浅痕。
“有毒。”她说，“不是普通魔毒，是带着记忆的侵蚀。再中一次，她会开始看到过去的画面——那些不该看的东西。”
“那就别让她再中。”星辰持剑而立，雷光在周身形成环形屏障，“你们护住她，我来断它的根。”
“你做不到。”虚影冷笑，“你体内流着守门人的血，你的雷体，本就是封印的一部分。你攻击我，等于撕裂自己的命脉。”
星辰没答话，只是抬手，将斩月高举过头。
剑身雷光暴涨，整座宫殿被照得通明。
“我不是工具。”他说，“我是人。”
剑落。
雷光如瀑，轰向石台中心。
轰隆巨响中，地面裂开更深，黑气翻滚如潮，虚影发出尖啸，身形剧烈扭曲。可就在雷光即将彻底吞噬它的瞬间，石台底部传来一声低沉的钟鸣。
所有声音都停了。
连风都不动了。
虚影缓缓重组，嘴角又扬起那抹诡异的笑。
“你忘了。”它轻声说，“我就是你祖先封印的东西。”
“也是你血脉里，最原始的那一部分。”
星辰的剑停在半空。
雷光闪烁不定。
倩儿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角，有一丝极细的血线，正缓缓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