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儿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她慢慢睁开眼，呼吸还是软的，像刚从一场深梦里爬出来。贝贝立刻凑上前，鼻子贴着她的脸颊蹭了蹭，尾巴轻轻摇了两下。
“醒了？”星辰蹲在旁边，声音不高，却让整个空间安静了一瞬。
她点点头，想坐起来，手臂一软差点倒下。星辰伸手扶住她肩膀，没说话，只是稳稳地撑着。
乐天靠在一块石头上，腿上缠着布条，看见她睁眼就咧嘴笑了：“可算醒了，再不醒我们都要开始写悼词了。”
碧落仙子站在几步外，手里握着药杵簪，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石壁上：“别贫了，先看这个。”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整面墙都是画。
线条古旧，颜色却没褪，一层淡淡的光浮在表面，像是被什么力量封存过。画的内容从左到右连成一片，像是讲一个很长的故事。
最左边是一场大战。天空裂开，火焰落下，大地塌陷。一群穿长袍的人围着一座祭坛，手中举着发光的珠子。珠子中央锁着一团黑影，那黑影长着无数只手，每一只都抓着一条人影。
“那是……魔神残魂？”乐天小声说。
画面往右，战斗结束。珠子被埋进地底，上面压着九根铁链。一只凤凰从天而降，翅膀一展，把整座宫殿罩住。它的羽毛是赤金色的，尾羽拖得很长，像火焰织成的帘子。
再往右，时间好像跳了很多年。宫殿破败，杂草丛生。一个穿月白道袍的小女孩独自走来，手里捧着一枚发亮的蛋。她站在祭坛前，把蛋轻轻放上去。刹那间，凤凰虚影浮现，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
那张脸——和倩儿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碧落低声说，“画里的事至少发生在千年前，她怎么可能……”
“她说得对。”星辰盯着那幅画，“但你忘了，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所有人静了下来。
他们记得。
在昏迷前，倩儿说过：“蛋不是我捡的，是它选了我。”
乐天挠了挠头：“所以你是说，这画里的人就是她？前世？轮回？还是啥宿命之书？”
没人回答。
贝贝突然往前走了两步，耳朵竖起，眼睛直勾勾盯着壁画下方的一角。那里有一行小字，刻得极浅，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碧落走上前，用簪尖轻轻刮去表面浮尘。字迹渐渐清晰：
“灵契既成，轮回启封，净火承命者，代代相续。”
“净火承命者……”她念了一遍，转头看向倩儿，“这是对继承者的称呼。”
“意思是，每隔一段时间，凤凰之力会选一个人承载，完成封印使命。”星辰接道，“而这一次，选中了她。”
“等等。”乐天举起手，“你是说，我们刚才做的那些事——破阵、打残魂、开火道——都不是偶然？是我们本来就该走这一趟？”
“正是。”碧落点头，“这座宫殿不是遗迹，是封印本身。那颗珠子不是宝物，是锁扣。我们一路闯进来，看似在对抗危险，其实是在推动仪式完成。”
“所以凤凰现身，不是因为她觉醒，而是因为时机到了。”星辰看着倩儿，“它一直在等她。”
空气一下子沉下来。
原来他们以为的冒险，早就在千年前就被画好了路线。
倩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还留着一道浅痕，是糖葫芦签融化时烫出来的。她忽然想起河边的那个下午，阳光照在水面上，她弯腰捡起那枚蛋，心里只觉得欢喜，没想过为什么它会发光，也没想过为什么只有她能碰。
现在她知道了。
不是她找到了它。
是它等到了她。
“那之前的守护者呢？”她轻声问，“她们后来怎么样了？”
壁画继续向右延伸。
下一幅画里，小女孩长大了些，站在祭坛前，双手合十。凤凰盘旋在她头顶，一道火线从天而降，钻进她胸口。她的身体开始发光，然后一点点变淡，最后化作一阵灰烬飘散。
再往后，新的小女孩出现，捧着新的蛋，重复同样的动作。
一代接一代。
“她们都……耗尽了？”乐天声音低了。
“力量有代价。”碧落说，“净火不能久存于凡躯，每一代承命者，最终都会燃尽自己，维持封印不破。”
倩儿没说话，手指轻轻抚过壁画上那个捧蛋的女孩。
指尖触到画的那一瞬，整面墙忽然亮了一下。
光芒从第九条锁链的位置炸开。画中的凤凰猛然抬头，翅膀展开，一声无声的鸣叫震荡开来。那条原本完整的锁链，在众人眼前“咔”的一声断裂。
与此同时，地面微微震动。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不对！”碧落猛地回头，“封印完成了，但最后一链断了！这意味着……平衡被打破了！”
“不只是打破。”星辰脸色一沉，“是有人或什么东西，在外面动了核心。”
“谁会知道这里？”乐天皱眉，“除了我们，没人能找到这地方。”
“也许不是现在的人。”倩儿抬起头，“也许是……更早之前就安排好的。”
她指向壁画最边缘的一角。
那里多出了一幅新画面——之前没有的。
一个戴鬼面的人站在祭坛边，手里拿着半颗黑色珠子。他抬头望着天空，嘴角扬起。而在他脚下，躺着一具身穿月白道袍的少女尸体，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根糖葫芦签。
那脸，又是她。
“这是……未来？”乐天声音发紧，“还是警告？”
“不管是什么，”星辰站起身，挡在倩儿前面，“我们不会让它发生。”
贝贝低吼了一声，脖子上的项圈闪过一丝微光。“天道宠儿”四个字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要挣脱什么。
碧落收起簪子，把丹炉提到身前：“现在的问题是，既然封印已经启动，下一步该做什么？总不能一直守在这里。”
乐天撑着琵琶站起来：“画还没看完，后面还有内容。”
他走到最右边，拂去灰尘。
最后一幅画很模糊，像是未完成。只能看出一个身影站在高处，手中握着一把细长的器物，形状像梭子。他身后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穿着月白道袍，另一个背负长剑，还有一个抱着琵琶，头上翘着呆毛。
“这不就是我们？”乐天指着自己脑袋，“连我的呆毛都画出来了！”
碧落眯眼细看：“他手里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像引雷梭？古籍里提过，那是唯一能穿透封印层、直通地脉核心的钥匙。”
“所以我们的下一步，是找那件东西？”星辰问。
“恐怕不止。”碧落摇头，“画里显示，只有拿到它，才能真正关闭裂缝。否则，就算凤凰再燃一次，也只是拖延。”
倩儿慢慢走到画前，伸手碰了碰那个持梭人的影子。
温度骤升。
壁画表面泛起波纹，像水面被风吹动。那把梭子的轮廓忽然清晰了一瞬，随即消失。
“它在回应我。”她说。
“那就说明，这条路是对的。”星辰转身面向大家，“休息半个时辰，恢复体力。然后按壁画线索，找引雷梭。”
没人反对。
乐天盘腿坐下，拨了下琵琶弦，调子轻快了些：“反正都走到这儿了，送佛送到西。”
碧落冷哼一声，却从袖中取出三粒丹药分给大家：“别死在路上，我还欠你们回灵丹。”
贝贝跳到倩儿肩上，爪子轻轻搭在她颈边。
她仰头看了看那只凤凰的画像。
翅膀依旧展开，眼神平静，仿佛早已知道一切结局。
她抬起手，轻轻握住星辰递来的剑穗。
布料粗糙，带着他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