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听着听着,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诡谲的笑,目光在许阿狸和赵承煜之间来回打转,不屑的表情也越发浓烈:“赵承煜,你口口声声对我无意,却跟一个戏子腻在一起,还是别人玩腻了的破鞋,我以为你品味有多高雅呢。”
赵承煜原本倚在摊子旁,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葫芦,闻言挑眉轻笑。
他没想到玲珑的嘲讽再次转向自己,于是无奈地摊开手:“郡主,我同谁来往,你也要管?瞧你这模样,口口声声嫌弃我,心里却又在意得紧。莫不是想借着找茬,遮掩对我的情意?”
他桃花眼微眯,眼底尽是戏谑,故意将“情意”二字咬得极重,纨绔子弟的轻佻模样展露无遗。
“若是真如此,也不必当着这么多人展现出来,我自己知道就好了。”
玲珑气得浑身发抖,手指指着他,压低声音:“赵承煜!你简直是不知廉耻的登徒子!”
赵承煜缓步逼近,突然俯身贴在她耳畔,声音压得极低:“我若真是个栋梁之材,皇上又怎会把咱们凑成一对?你说呢,郡主?”
他直起身子时,嘴角挂着得逞的笑,仿佛故意要将她激怒到极致。
玲珑斗嘴斗不过他,又忌惮皇帝给他们赐婚的旨意,只能咬着牙转身往轿子走。
裙摆扫过满地狼藉时,她压根没注意到脚下那个葫芦,脚尖刚碰上圆滚滚的葫芦,整个人便猛地向前栽去。
赵承煜眼疾手快,侧身躲开的同时,故意拽住替玲珑开道的侍卫腰带。
那侍卫踉跄着跌坐在地,正好接住扑来的郡主。只听“哗啦”一声,玲珑的金丝头冠歪到一边,珍珠流苏垂在脸上,华贵裙摆沾满尘土,活像只炸了毛的孔雀。
“哈哈哈!”付如鸢笑得直不起腰,指尖点着远处狼狈的身影,“看看她这副德行,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沈知念扯了扯她衣袖:“走吧,别在这看热闹了。”
两人刚迈出步子,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突然炸开。
“啪!”
沈知念循声望去,只见玲珑身边的婆子正甩着发红的手掌,恶狠狠地瞪着许阿狸:“明知葫芦会绊人,还不提前收拾?我看你就是故意要害郡主!”
许阿狸捂着脸踉跄后退一步,正想要辩解:“我……”
玲珑郡主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不耐烦地扶正歪斜的头冠,胭脂红的嘴唇撇出嫌弃的弧度:“真是晦气!每次沾上她就没好事!”
话音未落,她踩着侍卫的背跨进轿子,八抬大轿很快在众人避让中扬长而去,只留下满地狼藉。
赵承煜倚着葫芦摊,桃花眼弯弯:“许姑娘,看来你和郡主的梁子,结得比我想得还深。”
他慢条斯理地转着手中的葫芦,忽然凑近几分,“脸上都肿了,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
许阿狸刚要开口,目光越过赵承煜的肩膀,正好撞见不远处的沈知念。
只见对方正和付如鸢有说有笑,春喜捂着嘴偷笑的模样,落在她眼里格外刺眼。
“夫人,我没看错吧?许阿狸真被扇巴掌了?”春喜语气里藏不住的兴奋,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付如鸢双臂抱胸,冷笑一声:“这有什么?她非要往赵承煜身边凑,还以为玲珑郡主能像知念这么好说话?”
“怎么听着不像夸我,倒像是在损我?”沈知念被她们逗的眉眼弯弯。
三人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许阿狸死死盯着沈知念的笑脸,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凭什么她能笑得如此轻松?
若不是沈知念从中作梗,自己早就已经是侯府的当家主母,何必巴巴地去讨好玲珑郡主,又怎会落得被当众掌掴的下场?
她一心想拉拢玲珑郡主,如今却弄巧成拙,竟然成了沈知念的笑柄!
她想得入神,连对面的赵承煜都忘了个干净。
赵承煜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身后,恰巧看到了付如鸢和沈知念离开的背影。
他突然低笑出声,许阿狸才猛地回神,脸颊因尴尬泛起红晕:“多谢赵公子关心,我……我没事。”
犹豫片刻,她还是试探着问:“方才瞧郡主对你似乎颇有敌意,你们既被赐婚,为何……”
“不是敌意,是怨怼。”赵承煜折扇敲了敲掌心,忽然凑近她耳畔,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她怨我是个流连花丛的纨绔,我嫌她是个跋扈善妒的母老虎……”
他直起身子,望着付如鸢远去的方向轻笑,“啧……真是遗憾啊……”
说罢,他摇着折扇转身离开,留给许阿狸一个散漫的背影,许阿狸咬了咬唇,快步跟了上去。
随着闹剧结束,周围人群突然朝着春风楼的方向涌动。
……
随着闹剧落幕,周遭人群突然如潮水般涌向春风楼方向。
“走快点!听说春风楼前的舞狮采青要开始了!”一位头戴抹额的贵妇人拽着丫鬟往前挤,金镶玉的手镯也跟着叮当作响。
“这么多人怎么挤得动?”旁边书生模样的男子苦着脸,长衫下摆已被踩得发皱。
沈知念三人被卷在人潮里,春喜的发髻都被挤散了几缕:“夫人,这人山人海的,就算到了春风楼也瞧不着啊!”
她边喊边护着沈知念,生怕被推搡的行人撞到,“哎哎!别挤我裙子!”
沈知念也没料到秋收节竟有这般阵仗,眼前黑压压全是人头,檀香、脂粉香混着汗味扑面而来。
此刻若逆着人流出去,只会引发更严重的推搡,她拽住差点被挤倒的付如鸢:“先顺着走,等找到空隙再绕出去。”
付如鸢在一旁始终绷紧神经,锐利的目光扫过摩肩接踵的人群,留意着每个擦肩而过者的神情。
她知道秋收节人潮汹涌,正是刺客或细作趁机行动的良机。
三人互相护着,在人缝中艰难挪步,远处春风楼的飞檐翘角在喧嚣中若隐若现,楼下的锣鼓声已咚咚地敲了起来。
此刻,裴淮年正立于春风楼三层檐角,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单手负在身后,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昨日疾风的密报。
“将军,周明远贴身衣物里又搜出慢性毒药,已销毁。另据隔壁牢房将出狱的囚犯招供,他买通了此人,让其去贱奴窑找一个姓窦的男人。”
他鹰隼般的目光穿透人潮,死死锁定街巷交汇处。
这时疾风突然现身,压低声音道:“将军,姓窦的已混入秋交会,暗卫正跟梢,暂未探明其目的。”
“继续盯紧。”裴淮年喉间滚出冷硬的字句,下颌线因紧绷而棱角分明。
他抬手指向下方三个暗点:“传我将令,命城防军即刻在西街酒肆、南巷赌坊和北角兵器铺三处增派暗哨,务必悄无声息布防,若有异动立刻回报!”
“是。”疾风领命退下。
风裹挟着喧嚣掠过檐角,裴淮年的脸色越发沉冷,眉峰紧锁如刀刻。
他习惯性地摩挲指甲,目光在人潮中梭巡,忽然间定住——沈知念的身影蓦然撞入眼帘。
她本就纤瘦的身形在拥挤人潮中更显单薄,此刻正侧头对付如鸢说着什么,手腕被春喜紧紧攥着,却仍努力护着身边的人,像一株在狂风中摇曳却不肯弯折的青竹。
裴淮年的心猛地一紧。
他看见一个醉汉踉跄着撞向沈知念,看见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却又迅速站稳脚跟,眼中没有半分怯意。
他没再犹豫,如矫燕般自三层檐角纵身跃下,落地时靴底稳稳碾过青石板,未发出半分声响。
拨开密如织网的人群,他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气场让行人下意识退避,直到停在沈知念面前。
裴淮年长臂横展,将她护在自己与付如鸢之间,沈知念察觉到身侧阴影,转头看过去,目光恰好与裴淮年在空中相撞。
“裴将军?”
“这里人太多,跟我来。”
他一边说,一边侧身让开一条缝隙,宽厚的背脊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
付如鸢挑眉看着这场景,悄悄拽了拽春喜的袖子,下巴点了点。
只见裴淮年每走一步,都用手臂格挡着涌来的人潮,指尖甚至虚虚悬在沈知念腰间,似是随时准备将她护稳。
春喜跟着笑而不语。
穿过最后一道人墙,眼前豁然开朗。
小高台用朱红栏杆围起,正对春风楼的戏台,果然只有零星几位世家女眷。
春喜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整理蹙金裙摆:“我的天爷!总算能喘口气了,刚才那阵仗差点把我裙子扯坏,多亏了将军了……”
付如鸢也跟着打趣:“这话不该你说,”
“可不是嘛,”付如鸢意有所指地瞟向裴淮年,故意拖长语调,“春喜,这话不该你说,该咱们将军夫人说,是不是啊,知念?”
裴淮年耳根微不可察地泛红,却只作没听见,抬手替沈知念拂去肩上沾染的树叶:“此处视野好,不易被冲撞。”
沈知念避开他的目光,小声回道:“有劳将军了。”
“都成亲了,还同我们一样叫将军,你该说,有劳…夫、君了……”付如鸢眉眼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