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走廊的灯光惨白刺眼。
时欢的指甲深深掐进霍骁的手臂布料里，泪水不停的掉在脸上：“他知道了......全都知道了......却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霍骁的手仍扶在她肩上，温度透过病号服灼烧着她的皮肤。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只哑声说出一句：“别哭了。”
此时，霍骁发现，他竟然除了这一句，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他吐血了......”时欢的声音支离破碎。
霍骁突然突然抬手捂住她的耳朵。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隔绝了病房里传来的仪器警报和日语喊叫。
时欢透过他指缝看见医生正在陆沉病床前忙碌着。
“别看。”他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他双手捧住她的脸，强迫她转向自己。
走廊顶灯在他眉骨投下深深的阴影，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痛色。
陈南冲过来时差点撞翻护士推车：“队长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病房里终于恢复安静。
王猛指着监护仪喊：“心率稳住了！”
时欢挣脱霍骁的手扑到窗前。
陆沉脸上扣着氧气面罩，胸膛微弱但规律地起伏着。
主治医师正在检查他背上的绷带——那里渗出大片刺目的鲜红。
“病人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医生走到门口，额头上全是汗珠，“今天都回去吧。”
回到病房后，霍骁沉默地帮她把床调成半坐姿势。
电动马达的嗡鸣声中，时欢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霍骁......”她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这段时间......我们......”
霍骁的动作顿住了。
他的肌肉瞬间绷紧，手背青筋暴起。
但很快，他面上恢复了平静：“我明白。”
他替她掖好被角，“我待会就走。等你好些再来看你。”
他懂她。
她所有的那些难以启齿的话，他都替她说了出来。
她为了照顾陆沉的感受而推开霍骁......
霍骁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却...
时欢觉得自己对他的愧疚越来越深了。
她想要收回手，却被霍骁反握住。
“我已经联系了东京大学医学院。”他伸出另一只手替她整理额前的碎发，“明天转院过去。”
时欢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哽咽道：“对不起......”
霍骁动作一顿。
“我明知道你会难受......”她攥紧被单，“却还是......”
“别说傻话。”霍骁突然俯身，拇指擦过她眼下泪痕，“你想都别想。”
他声音低哑却斩钉截铁，“我不会把你让给他。”
监护仪的滴答声填满寂静。
霍骁起身倒了一杯温水塞进她手里，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温柔的笑：“他那边，等他好些......我会去和他谈。”
他指尖在她掌心短暂停留，“现在你只需要做两件事——”
“养好身体。”
霍骁拉上窗帘，阴影笼罩下来，“以及......”
他弯腰拾起掉落的药袋，转身时侧脸在逆光中格外锋利：
“相信我。”
东京的夜风裹挟着凉意，从高楼天台呼啸而过。
霍骁倚在栏杆边，指间的烟快要燃到尽头，火星在黑暗中明灭，映着他冷峻的侧脸。
他吐出一口烟圈，灰白的雾气在眼前缭绕，恍惚间勾勒出时欢泪眼婆娑的模样——
她抓着他的手，声音颤抖地说着“对不起”，眼里盛满愧疚和挣扎。
霍骁眸色一沉，突然掐灭了烟。
“方平。”他嗓音低哑，在风里显得格外冷冽。
一直站在远处的方平立刻快步上前，身上的衣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霍总。”
霍骁没回头，目光仍落在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景上：“薛汾那边怎么样？”
方平微微低头，声音压得很稳：“还在IcU昏迷，医生说至少三天内醒不过来。”
霍骁冷笑一声，指节在金属栏杆上叩了叩：“命倒是挺硬。”
方平没接话，只是安静地站着。
他知道老板此刻的心情——从叶小姐的病房出来到现在，霍骁已经抽了半包烟，却仍压不住那股躁郁。
“时小姐那边……”方平试探性地开口。
霍骁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方平立刻噤声。
夜风卷着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声掠过天台，霍骁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查清楚了吗？薛汾是什么时候来的东京？”
方平点头：“有半个月了。”
霍骁眉头微蹙，半个月了。
——也就是说，薛汾一直在暗处盯着时欢这么久......
霍骁想知道薛汾想要找的资料里到底记载了司家的什么东西，他不惜要用时欢的性命去拿，到底是为了什么？
身侧的方平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还有件事......医院门口今天有人徘徊了几次，我查了监控，是盛天淮的人。”
霍骁的指节蓦地收紧，金属栏杆在他掌心下发出细微的震颤。
“盛天淮？”他嗓音冷得骇人，他们什么时候这么近了？
霍骁想到了几个月前在司南城的酒会上，盛天淮搂着时欢的腰跳的那支舞。
那个视频至今还保留在他的手机里。
“要查吗？”方平小心翼翼地问。
霍骁沉默良久，摇了摇头：“不用。”
他相信时欢。
如果她想说，自然会告诉他。
如果她没说……要么是不重要，要么是不愿说。
无论是哪种，他都不想因为这种事影响他们之间本来之不易的信任。
“继续盯着薛汾。”他嗓音低沉，“他要是醒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方平点头：“是。”
霍骁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抽着烟，目光落在远处闪着霓虹的方向。
他在想，楼下的时欢此刻在做什么呢？
或许她正在望着天花板发呆，又或者......在想着陆沉。
有没有可能，也在想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