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手底下那几个虾兵蟹将,泰森还是如数家珍的。
这个徐宣恩人如其名,原宣恩司人氏,典型的农奴家庭出身,爹妈没文化,却又不甘心给儿子起个猪头狗蛋之类的大名,灵机一动冠以司名宣恩。这位兄弟是个人才,懂政工又能指挥打仗,要不然也不会委以他南海舰队海军陆战队政委的重任。将他调任,梁七那儿不好交代,这俩搭档如漆似胶呢。
想起来了,徐宣恩和李又熙是老搭档,之前都是老二团一连的,李被提拔当连长之后不久徐就任连指导员。不过二人同时时间也并不长。没多久,因老二团人员战斗经验丰富,抽调该团人员支援各部队以期提高各单位战斗力,这对搭档就被拆了。
想到这里,泰森一言九鼎道:“嗯,徐宣恩上错花轿嫁错郎了。他夫家非西方面军莫属,答应你!”
来自另一位大首长潇洒的关心则属旁敲侧击,他只盯着阿哈尔古丽嘘寒问暖,“怎么样?我们的楼兰美女,梁山话都能听懂会说了吗?来到中土饮食还习惯吗?让你丈夫陪着你在施州到处转转,张家界的山在叶尔羌可看不到,神农溪的烤鱼在叶尔羌可吃不到。”
“大首长…”
李又熙赶紧提示,“叫柴主席。”
“柴主席,我们叶尔羌也有烤鱼吃,罗布湖的烤鱼又大又香哩。”
潇洒大加赞赏李又熙这个语言老师工作出色,“公主的梁山话很地道呢,说后缀‘哩’听不出一点点的生涩。”--“她说的罗布湖是不是我们地图上的罗布泊?”
“是的主席。”
如此,正经该此前没轮到插话的曹参谋长出场了,问阿哈尔古丽,“这么说罗布泊,就是罗布湖和孔雀河还有水?”
“有。”
“叫曹委员。”李又熙再行介绍。
“有水的,曹委员。”
“楼兰呢,尼雅古国还有楼兰城还在吗?”
“没有了,都被沙子埋了,进不去。”
那就好。进不去,那么太阳墓地楼兰美女和小河墓地小河公主就都还在,‘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讨南羌’的护臂织锦也沉睡沙子里安然无恙。
又听得那边李又熙向潇洒打口头报告,“…我想尽快返回水西…”
曹少一个人落在后面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停下脚步对马天罡说道:“你去趟情报局,让董乐斌带上阿哈尔古丽的个人资料到我办公室。”
马天罡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信任,意思说怎么着老大,你看上人家老婆了,要破坏军婚不成?
好你个马天罡,在你眼里堂堂领导就这么个小人货色吗?人家曹少分明是觉得阿哈尔古丽的长相不像维吾尔族,高加索白人人种的脸部特征十分明显,他很想搞清楚当下西域人种究竟什么情况。
在曹少看来,楼兰美女和小河公主干尸的出土证明3800年前新疆是白种人的地盘,确切讲是雅利安种族的一支叫塞种人的,楼兰美女身上的小麦样本也证实中国的小麦最早传自这里。后世的新疆维吾尔族带有突厥中亚人面相,而阿哈尔古丽很明显长得更像欧洲那边的人。也许当下里,西域住民还有很多雅利安人后裔吧?
可惜,阿哈尔古丽的资料中没有关于其人种种族的记录,无从判读。倒是董乐斌劝道:“西域这块地你方唱罢我登场,铁打的营盘是流水的兵。血统纯正之人少之又少,搞不清楚无伤大雅。”
说的也是,塞种人、维吾尔人、哈萨克人、蒙古人、汉人、突厥人互相通婚种族融合,吃饱了撑的去查人家祖宗十八代!等我梁山的红旗往那一插,你们个个当明人就好。
有的人适应能力强,好比革命的螺丝钉哪里需要往哪里拧,我们把这种神经很粗的人喊作没心没肺,比如李又熙。有的人则敏感、做作、细腻、软弱、矫情,反正都不是好词,我们喊他们一声‘娘炮’、比如宋从龙。
施州的繁华在宋从龙看来是种异样的繁荣,没有金戈铁马的宁静夜晚让他坐卧不安。安宁,是经历了一年来残酷战斗、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悬于一线的老兵宋从龙难以承受之重。安宁,是无法轻松能够享受的奢侈品。从他肿胀的眼睛和常如惊弓之鸟的状态中,李又熙看出了自己的老战友脑筋还停留在战时的紧张。
李又熙看出来了,西方面军的战友们看出来了,负责西方面军十六将士身体调理的彭仲华也看出来了。他们身上的伤病均已痊愈,个个生龙活虎,除了宋从龙。这个伤病员常常会做噩梦且伴有梦呓,他语速慢了,且有过莫名其妙的歇斯底里,他经常会独自到球场上看人打球,直到球场上空无一人,却还坐在原地纹丝不动。
关于宋从龙的性情大变,十六将士之一的撒罕对彭仲华说道:“没事!他读书人家出身,想得多。”
‘想得多’是没事,‘想不通’可就真有事了。一个人要是想不通的话有可能走上两条路:自尽、发疯。老彭隐约感知到,战士的伤病大都是身体上的,但不能排除有心理上的。带着这个问题,他找到了教他新医的师父胶皮。
听了老彭的叙述,胶皮沉默片刻,抓起话筒打给泰森和曹少让马上过来一趟。受天下最强势的妹妹召唤,两个哥哥丝毫不敢怠慢,也没问是啥事,丢下手头活就急巴巴赶来了。等二人进屋,胶皮请老彭把宋从龙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敲了敲台板玻璃说道:“划重点了,注意听讲哈:部队出现了首例战后综合征。今后战事会越来越多,战斗也会越来越残酷,我们必须开始重视部队的心理卫生了。”--“我会编写一套心理疏导教材,先部队医院开始学习。彭院长,我会帮你在部队总院筹备成立一个新的科室,叫做心理科。”
“是。”老彭立正敬礼。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出来老彭不以为然的态度,至少是以为不尽然也。
泰森很不以为然,说道:“那个宋从龙就是个小知识分子作风,精致的矫情。”
这话老彭听下来完全不以为然,而且是强烈反对,“宋团长是员猛将,以步克骑,率领半个团追击三千吐蕃骑兵,一口气追出二百华里,从年保玉则一直追到了吐蕃人的神山阿尼玛卿雪山,最后在冰天雪地里杀了1800多敌人,把吐蕃人打得胆寒。”转向胶皮说道:“吐蕃骑兵呢,以为逃进阿尼玛卿神山就会得到他们八大菩萨的护佑,结果一战之下大部被歼小部逃散。宋从龙在乌斯藏如煞神般存在。穆部长,这么一个猛将怎么会是精致的矫情呢。”
这是义愤之下一点都不给林司令员面子啊。泰森一脸通红,曹少偷偷发笑。这是老实人发牛脾气呢,老彭你不能再呆在这儿了,呆下去保不准得和泰森吵起来。
胶皮让老彭先行回去,等人走远了,批评泰森道:“好歹你梁山军老大,以后说话注意点,别张嘴就来。”
泰森吃瘪,曹少欢快。“就是。藏人可能不知道李又熙大名,宋从龙三个字在西藏可是家喻户晓。这家伙,半个团不到四百来号人,在高原上狂奔一百多公里,路上跑死了七八十个,剩下的三百多人在阿尼玛卿山一口气砍了1800个敌骑兵首级。你知道他被我们的藏族同胞叫什么吗,叫战煞!”
“我会不知道!?”泰森哇哇叫道:“ptSd那纯粹的美西方舶来品,他不符合我国国情我军军情么。人民军队从来没有啥ptSd,我们的梁山军也没有。”
“跟你俩就说不通!今天这事我要是和一多讲,他一定能听明白,一定会支持我。”
说完,胶皮自己都愣了,想着自己怎么会突然提到自己死去的老公的。看着泰森双掌抚脸,看着曹少闭目不语,胶皮一屁股坐进办公椅里,双手遮脸闭目不语。
只听见泰森说道:“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对部队对战士而言,特指战后综合症…”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战士长期处于严酷的战争场景,在战争中目睹战友的死亡。战后经常回想起或者做梦梦到战争时的场景,经常从梦中惊醒,回避与战争有关的人和事,很长一段时间处于紧张不安的状态中,往往有抑郁、恐惧、焦虑、幻觉、妄想等精神症状。
这在西方确实是一个较为普遍和严重的心理疾病、常见病,但诚如泰森所言确为舶来品,在中国并不多见。因为我们本就是战斗民族,最能体现战斗民族之精髓的非‘闻战则喜’莫属。我们有老秦人祖宗传下的优秀基因,内服阿q精神,外敷邻居大妈的促膝谈心,三管齐下、免疫强大。
至于宋从龙团长为何发病就很好解释了:此时阿q还没出生;宋此前没来过施州,他在梁山没有家故而没有邻居大妈。正如西方面军军中更愿意把梁山叫做‘大本营’而不是‘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