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继续在这里转悠,穿过整齐排列的淬火池和退火炉。工人们见到格罗廖夫纷纷挺直腰板行礼,手上的活计却一刻不停。贝林厄姆看着井然有序的士兵和卖力的铁匠,不禁感叹道:“这里真是军容整齐啊。”
格罗廖夫笑道,目光扫过正在操练的新兵队列:“当初你们离开齐格飞防线后,你们训练的那帮士兵成为了骨干力量。”他指了指远处正在教授拼刺技巧的老兵,“后来也扩充了一些军队,还因为理念不合起过冲突。”军靴碾过地上的煤渣,发出细碎的声响,“好在现在大家都一条心了。”
说到这里,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拳头不自觉地握紧:“这还多亏了马拉维和奥克托普斯,他们打仗,普通人就遭殃了!”远处传来新兵们整齐的口号声,与铁锤的节奏奇妙地融为一体。
这时,格罗姆突然从淬火池边探出头来,沾满煤灰的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得意:“快过来,给你们看样东西!”他挥舞着扳手,金属工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贝林厄姆与格罗廖夫跟着矮人穿过几排冒着蒸汽的冷却架,铁器淬火时的嘶鸣声在耳边回荡。格罗姆神秘兮兮地推开一扇厚重的铁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木屋里,正运转着一台硕大而厚重的机器。它突突地冒着蒸汽,铜制管道在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巨大的飞轮随着活塞的往复运动缓缓旋转,带动着传动杆发出有节奏的“咔嗒”声。地面上凝结的水珠在铁板表面汇成细流,顺着排水沟缓缓流淌。
格罗姆得意地介绍道,粗糙的手指抚过机器上锃亮的铆钉:“这个也是乐茶他们给我的,”他压低声音,像是怕惊扰了这台精密的装置,“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小册子里面的,画的还怪详细的。”说着从油腻的围裙口袋里掏出一本翻得卷边的小册子,纸页上密密麻麻标注着矮人看不懂的符号和尺寸。
他指了指旁边堆积如山的煤堆,煤块在角落里泛着乌黑的光泽:“这东西能够用煤烧水,”蒸汽从管道的缝隙间嘶嘶漏出,在空气中形成细小的白雾,“这水汽居然能推动这么重的东西移动,太不可思议了!”飞轮转动的阴影在墙上投下巨大的圆形光斑,如同异世界的日晷。
“现在用这个力推动飞轮,”格罗姆兴奋地比划着,扳手指向连接飞轮的传动杆,“然后就能迅速地捶打剑胚之类的东西了!”随着他的讲解,机器恰好完成一个工作循环,沉重的锻锤“轰”地砸在铁砧上,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贝林厄姆好奇地看着巨大的机器,灰白色的兽耳微微抖动捕捉着每一个机械声响:“这东西,不会漏气吗?”她敏锐地注意到一处管道接头处不断渗出的水汽,在阳光下形成细小的彩虹。
格罗姆耸耸肩,胡子上沾着的煤灰随着动作簌簌落下:“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啊,”他无奈地敲了敲机器外壳,金属发出沉闷的回响,“光是这一台我就打造了半年呢!”矮人蹲下身,指着精密加工的活塞套筒,“每个零件都是反复磨合过的。能像这样启动可真是不容易!”蒸汽突然从某个阀门喷出,在他脸上蒙了一层白雾。
贝林厄姆看着这台巨大的机器,忽然想起乐茶写的那本《轨道交通原理》。飞轮转动的阴影投在她琥珀色的眼眸里,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铁轨上呼啸而过的钢铁巨兽——或许,那样巨大的、飞驰在轨道上的机器,真的存在于另一个世界。
贝林厄姆将自己的长矛交给格罗姆修理,灰白色的发尾随着转身的动作轻轻摆动。她跟着格罗廖夫穿过练兵场,士兵们整齐的操练声在五月的微风中格外清晰。指挥室的木门被推开时发出沉重的吱呀声,阳光透过窗户在沙盘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格罗廖夫站在沙盘前,军装上的勋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看着她,严肃地说道:“修好长矛后,尽快离开北境。”声音低沉而坚定,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盘边缘。
贝林厄姆的兽耳微微抖动,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她靠在桌边,长靴在地板上留下浅浅的泥印。
格罗廖夫叹了口气,指向沙盘上插着红色小旗的区域:“因为马拉维和奥克托普斯正在酝酿着下一场冲突。”他的指尖划过代表军队的棋子,“之前的和平,不过是假象。”
“再加上马拉维的小孙子柯特失踪在了南方城市,马拉维揪着这个不放,想借题发挥。”窗外传来士兵们操练的呐喊声,与屋内凝重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贝林厄姆点点头,骨制饰品随着动作轻轻碰撞:“我明白了。不过……”她转头看向窗外,齐格飞防线的城墙在阳光下巍然矗立,“这里,真的会遭到战火吗?”
格罗廖夫摇摇头,军靴在地板上踏出沉闷的声响:“肯定的,齐格飞防线是北境的门户,”他的手指重重敲在沙盘上,“兵权却在奥克托普斯手中。如果真的开战,我哪怕表明中立,也会遭到围困——”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马拉维那个狗贼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地方的。”
贝林厄姆叹了口气,灰白的发丝垂落在肩头:“唉,真是麻烦啊。”她的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防线地图,“西陵星火和我们刚进入平静的生活,天下便又要大乱吗?”
格罗廖夫拍了拍她的肩膀,勋章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从卡那封时期开始,整个国家已经摇摇欲坠了。”他的眼神变得深远,“银辉骑士麦克斯的死亡便是一个兆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胸前的勋章,“欲望,无穷无尽。我们能做的,便只有眼下的事情。”
贝林厄姆点点头,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趁着还没乱起来,先将这些事告诉西陵星火吧,”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谁知道他们又能掏出什么样的应对方法呢?”
格罗廖夫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应对方法?你或许想错了。”
贝林厄姆一愣,兽耳警觉地竖起:“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