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祥无奈地把袖子翻到肩膀上,又转了一圈,以示他根本没有藏酒上殿。
“你怎么没给咱带来尝尝?带一小壶来,你这么大的袖子也能藏得住啊。”
听到陛下的抱怨,薛祥更加无奈了。
他倒是能找得到装酒的合适容器,可他只要带了酒,他就藏不住了!
“还是请陛下抽空,随臣到酒坊去看看吧。”
朱元璋不用抽空。
他最近很清闲,于是直接让云奇备马,和薛祥一起去工部。
马匹送来,薛祥刚要跟着从后面跑,朱元璋指着其中一匹专门为他准备的马。
“你跟咱一起骑马去。”
“可这是宫里。”
“没事,这次是破例。”
陛下都这么说了,薛祥自然翻身上马,走在前面引路。
胡惟庸刚走出午门,就听到身后响起马蹄声。
宫里能骑马而行的自然只有陛下亲临,他满脸带着笑转过身去,就看到薛祥骑着高头大马在前方,后面跟着陛下。
一队人马路过他时,别说停下来跟他打声招呼,甚至都没有减速,让胡惟庸有种马尾巴打到自己脸上的错觉。
他上手摸了一下烧乎乎的脸颊,倒吸一口冷气。
娘的!
不是错觉!
薛祥刚才骑马而行的时候,真的用马尾巴打到他的脸上了!
“薛祥竟在宫内骑马而行?我都没有这样的特许!他平时不言不语的,这是学会了谄谀讨好陛下了吗?”
都身为工部尚书了,薛祥讨好陛下想干什么?
难道和刘基一样,想和他争一争丞相之位吗?
正想着,慢吞吞在后方走来的刘基,目送着那队人马走远,看着他狼狈的模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胡丞相,你要抓紧啊,不能光知道向陛下伸手要钱,交待你的正事,一件都办不成。”
“谁说本官一件没办成,六部的账难道是你查的吗?”胡惟庸一阵气结,怒腔反驳。
谁知刘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手指了指头顶,又指了指脚下。
“举案三尺有神灵,丞相大人你到底是为什么去查账目的,又是怎么查的,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陛下知不知道,就要看陛下还能信你几日了。”
“你!”
胡惟庸手指着刘基,却一句话反驳的也说不出来。
毕竟刘基能查出御史台短缺的五千两银子,真要是惹毛了刘基,重新查账的话,可就不只是献祭几个小官小吏的问题了。
“丞相大人别做口舌之争,还是多做办实事吧。”
其心不正,多做才能多错,刘基添完油加完醋,凭空给胡惟庸多制造了一个政敌,拄着拐往前走去。
尽管陛下拒绝了胡惟庸的提议,但劝诫那些久试不中的学子,换一条路径入官场的事,他可以私下里去做。
在接种牛痘的事出现以前,刘基对医者并不抱有偏见,却也没有多么重视。
可当知道,能让普通百姓感染后死亡十之七八的天花,通过医术能够预防的那一刻起,他都动了让刘氏子弟,跟着楼家学医的想法。
“从政救国,学医救民,国无民不国啊。”
有些读书人并不适合死磕科举这一条道路,倒是医改扩增太医院职位,还有陛下要招揽更多学子去地方推广牛痘种植,许多人担心陛下只是一时应急,用完就丢。
可在他看来,陛下这么做必有深意,说不定这些弃文从医的地方医官,他日也能够有凤毛麟角,走到朝堂上来,与陛下百官共议国家大事。
“老刘,刚才是不是彦祥骑马和陛下冲过去了?”
宋濂返身小跑回来,好奇的打听着。
“最近我下了差叫彦祥到家里喝酒他都不去,说他忙得连觉都睡不了,更不想喝酒,陛下连京郊治沙的事都交给胡丞相干了,他有什么可忙的?”
刘基抚着花白的胡须,淡定自若的笑了笑,在宋濂眼眼的期待中,干脆利索地摇了摇头。
“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薛彦祥,你个老宋,喝酒不喊我还好意思跟我打听消息?你又淘到什么好酒了,今晚我也去喝一盅。”
……
薛祥不知道自己骑术不好,马尾巴抽到了胡惟庸的脸。
假如知道的话,他一定停下来,让马给胡丞相道歉,大不了剪断了马尾上的毛,让胡丞相扔灶堂里烧了解解气。
因此,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遭到了胡丞相的嫉恨。
一队人马直接减速骑进了工部,在新建作坊前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朱元璋还是第一次来酿酒作坊,一进院子就看到窗台底下,与周围不齐平的一块回填的鲜土坑,他老脸一热。
“彦祥,燕王那皮小子,给你惹了不少麻烦吧。”
“燕王殿下只是挖个地道,算不上给臣惹麻烦。”
朱元璋听得眼皮直跳。
连挖地道都不算惹麻烦,老四难道还在工部干了什么别的需要挨抽的事吗?
可眼下也先顾不上询问老四的劣迹,杂粮酒酿得如何了最重要!
“彦祥,咱好不容易查抄的银两,还没在国库里捂热乎呢,就发分到地方治理水患去了,咱工部的龙江宝船厂能不能开工,就看你这酒酿得好不好,能不能卖出去了。”
薛祥听到这话眼冒金星,一个踉跄差点栽地上。
“陛下,臣只知道这酒怎么酿,不知道这酒怎么卖,臣要知道这种生财之道,臣就不在工部呆着了,直接去户部了。”
哦,也对。
朱元璋察觉到自己把压力转移给了薛祥有些不地道,连忙甩锅。
“没事,有燕王呢,他知道怎么卖。”
提到燕王卖东西的特长,薛祥这才松了口气。
让燕王去卖杂粮酒,还真有可能一个月赚出几艘战船出来!
怀揣着卖酒赚钱重启造船厂的向往,薛祥浑身是干劲儿,快步往前走,进了作坊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介绍里面的情况,就听陛下扶着门框,惊呼一声。
“彦祥,你这是洒了多少坛酒,一进来酒气冲天,咱还没喝到你酿成的酒,先被这酒气熏醉了!”
跟在朱元璋身后的云奇年纪小,平时沾酒就醉,此时的脸颊和额头耳根都已经像火烤过似的,微红了,走路那是左脚绊右脚,差点儿没撂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