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不仅允尔等收敛昭军尸体,”
陆云川指向关外一处开阔的缓坡,“瞧见没?关东三里,名为‘归义坡’!
不仅你们昭军儿郎,连你们那冲上来填河的牲畜尸首,本王也替你们收敛干净堆在那儿,
地方都给你们划好,省得你们再踩进那些‘宝贝疙瘩’堆里脏了脚!”
使者徐谦一愣,没想到陆云川答应得如此爽快,更主动说出了地点:“大王英明,如此……”
“慢!”
陆云川抬手打断,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铁律:
“地方告诉你们了,规矩也得给本王守住——
第一,收敛队伍,不得过百人;
第二,全部不得披甲;
第三,不准带弓弩刀枪,只准带扁担竹筐裹尸布,防身顶多带把短匕;
“第四,最重要!”
陆云川眼神锐利如刀,盯着徐谦,“活动范围仅限于‘归义坡’,
胆敢踏出一步,踏进哪只脚,本王就砍掉哪只脚,听明白了?”
“大王明令,昭军无有不从!”
徐谦心头一凛,连忙应下,“那三日后正午,我携收敛队来到!”
言毕,领人离去。
关墙之上。
“陈世钊。”
“末将在!”
“三日后,你带五百精兵去盯着那些收尸队,看看他们究竟耍什么花招儿。”
“末将遵命!”
……
徐谦回到昭军营帐。
“黄先生,果然如您所料,姓陆的中计了……”
徐谦将方才所发生的事,一一向黄子京陈述,
黄子京听完,得意大笑,“归义坡能靠近关墙三里,足以洞察到良子关的纰漏;
徐谦,三日后,你在收尸队中安插几个测绘高手,将良子关的布防摸清楚,带回来我有大用。”
“是……只是,”
徐谦顿了顿,“那姓陆的狮子大开口,将赎金加高了将近四倍……”
“哎,只要能破关,花点钱算什么?区区几十万两银子,秋收时多加一成赋税,不就回来了。”
黄子京摆了摆手,又道:“再说了,这笔钱又不用我们掏腰包,算在军费中找朝廷度支即可。”
“黄先生说得极是。”
“对了,你向侯爷上报金额时,记得再多加两成。”
黄子京眼角余光轻瞥,语气意味深长。
徐谦愣了片刻,当即明白了其中之意,露出贪婪奸诈的神情。
……
三日后,清早辰时。
归义坡下。
凉州方面早已按照命令,将双方阵亡将士的尸体简单分开堆放于此,以白布覆盖,虽显仓促,但也算有了些体面。
炎炎夏日,尸体早已腐烂不堪,那气味儿简直无法形容。
昭军收敛队约莫八十余人,白衣素服,果然扛着扁担竹筐,匆匆而来。
陈世钊领五百凉州精兵,玄甲森然,刀弓在手,在坡下结成一道半圆形的铁壁,隔绝了通往关墙方向的所有路径。
“停!”
在坡下,陈世钊喊停收尸队。
“我们王上有交代,先收钱,后交货。”
“理应如此。”
徐谦招了招手,几名昭军推来三辆马车,一箱满满当当的金子,其余全是铜钱。
陈世钊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不假,才分出一个小队,将金钱接手。
而后又对分连队的板车,竹筐一一盘查,确定没有带利器,予以放行。
收尸队上坡开始收敛,气氛压抑而肃穆。
然而,混在人群里的几双“眼睛”,却按捺不住地开始瞟向三里外那座巍峨的关隘。
“徐参谋,你看关墙西侧中段……那上面坍塌了好大一片,修补用的都是新土坯和烂木板,看着就不扎实!”
“啧啧,垛口密集,但东角楼附近的箭孔,似乎被堵死了一半?难道是被前日的投石砸坏了?”
“哼,纸做的老虎,良子关也已是强弩之末。”
一边收尸,一边偷看。
然而,坡下的陈世钊骑在马上,如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住那群人。
他陈世钊是何人?
掘子军的首脑,盗墓贼出身,凉州打洞第一人。
这些测绘师撅起屁股放个屁,他都能闻出昨夜吃过什么。
目光往关墙上瞟,不明显是为了探查布防图么?
哼,雕虫小技……
傍晚时分。
收尸队带着沉重的神情,挑着一筐筐残肢断臂返回了昭君大营。
黄子京亲自迎出营帐。
“黄先生!成了!成了!”
徐谦难掩兴奋,奉上了一封布防图,
“经过我们一日的观察,关西墙段破损严重修补仓促,东角楼箭孔疑似被毁大半……凉贼外强中干!”
他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地汇报着观察成果。
黄子京接过布防图,扫了一眼,捻着长须,脸上浮现一丝预料之中的微笑,“哼,只想着吃下银钱、守住规矩,却不知目光所见,未必为实……凉王小儿,也不过如此——”
他即刻发令:
“去,挑三十名机灵点的死士,今夜从关西墙段,偷渡良子关,先安插一批内应进关内,以便后续内部瓦解凉军。”
“黄先生,果真运筹帷幄,智谋超绝呀!”
是么?
与此同时,良子关内,帅帐之中。
十万两白花花的银锭和成箱的铜钱堆满了小半个厅堂。
陆云川随手拈起一块银锭掂了掂,对着陈世钊笑道:“听听这脆响,陈侯爷真乃善财童子啊,这些钱,正好充作军资,犒赏阵亡将士遗属!”
“王上英明!”
陈世钊躬身,将今日收尸队,故意偷看关内的鬼祟,全全禀报给了陆云川,后道:
“那关墙西段,连接着山坡,地势非常复杂,若有不要命的死士临崖偷渡,说不定真让他们翘进关内……”
陆云川听完,哈哈大笑,“呵……小小拙计,不足为虑。”
他当即下令:“去,加派人手,暗中潜伏于关墙西段,今夜若有人偷渡,抓活的,我有大用。
“末将遵命!”
陈世钊领命退出大帐。
夜。
渐渐深沉。
关墙西段所连接的山坡上。
三十名身穿素衣,肩抗绳索的昭君死士,摸索着爬上坡顶。
“从这边崖口下去,临崖绕行三十丈,便可摸到那关墙缺口……”
“兄弟们,升官发财,就看这一趟了,下!”
死士在崖口拴紧绳子,口含利刃,一个接着一个,从那三十四丈的刀削峭壁向下飞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