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穆清从秦箐华房内出来,面上有些疲累,他年岁已高,行完一套针几乎耗尽心神。
手被搀扶着,穆清微一愣神,转头,天一面色如同往常般淡漠无常,垂着眼睑,看不出心绪。
“先生先回屋歇会吧。”
被他搀扶着进屋,穆清才发现,自己脚步有多虚浮。
天一扶他在桌旁坐下,倒了杯茶。
“多谢。”穆清接过茶杯,屋外传来动静,天一低首拱了手,退了出去。
陌寒枭怀里抱着秦箐华,斗篷将她遮得严实,看样子,应还在深睡。
煞六推开马车门,陌寒枭抱着秦箐华进了马车,煞六合上马车门,与天一驾着马车离了小院。
小院归于平静,穆清从屋里走出,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心中暗叹,秦箐华不同于许媚儿,许媚儿体内的弱阳散虽比秦箐华的深,但许媚儿对叶顾荣的伤害远没有秦箐华对陌寒枭的伤害大。
只因许媚儿与叶顾荣行夫妻之礼是情之所至,而弱阳散若配上媚药,其药效可发挥至最大,然情蛊的药理与媚药的药理并无二致。
给秦箐华身上下情蛊之人,并不简单,既精药理又通蛊术且擅针灸的人在现在并不多见了。
穆家先祖多是工巧之士,擅机关之术,精守城之法,然通晓医术者唯有三人,其一是天祖父,其二是曾祖父,其三便是祖父。
父亲是巧匠,他喜好医理,家中藏书其多,大半皆是机关之术,医书不多,且传下的医书都是曾祖父抄录下来的。
父亲曾言,穆家先祖皆是高寿,他只知他有很多叔伯、堂祖父,四海为家,但皆不知他们的名字,更不知事迹,只因曾祖父也未与祖父说过。
他学医,可能也是随了祖父。
若是祖父他们还在,那弱阳散,应不会这么难解吧。
天色渐晚,四辆相同的马车驶入京都城内,分别往不同的方向离去。
陌寒枭在马车中假寐,察觉怀中的人有了动静,睁开眼。
看她只是动了动,未醒,睡得极为乖巧,陌寒枭不由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缓缓停下,耳边传来天一的声音,“主上,到了。”
陌寒枭抱着秦箐华踏下马车,扫视了一圈,天色已黑。
煞六的身影闪过,跪在身前,“主上,小楼那边已安排好。”
“看好黄莺,莫让她出门。”
“是。”
陌寒枭抬步进了庄院,天一合上院门,煞六扫视了一圈,才驾着马车离开。
内院很大,有个小花园,中间还有一方池塘,水面浮着几株菖蒲,边缘移栽了几株开得正好的腊梅。
院内的每间屋子灯火通明,回廊的柱上皆系上了红绸布,窗外边、门上贴满了大红的喜字。
陌寒枭抱着秦箐华走进了一间偏房,房内的摆设与在小楼二人所住的一样。
许是安神药的药效已过,陌寒枭刚坐下,便见秦箐华从他怀里转醒。
“醒了?”
“嗯。”
秦箐华倚在他怀里,睡得身上有些软,睁开眼慢慢地看了一圈周围,抬眸问了声:“这是哪?”
“京都别院。”
“嗯?”秦箐华慢慢坐起身,疑惑地看着陌寒枭。
“酉时了,可饿了?”陌寒枭捏了捏她的手心。
“我竟睡这么久么?”秦箐华微怔,她未时开始睡的,这两个时辰,从郊外回京都,她竟睡这般沉,忽然觉得穆先生那碗安神药堪比迷药。
“你身子虚,多睡些是好的。”
“……”秦箐华一时无言,看了看周围,又问道,“既然回了京都,为何不去小楼?”
“想知道?”陌寒枭不答反问。
“……”秦箐华瞧了他一眼,每次他想和她卖关子都会如此问。
陌寒枭轻亲了下她的脸颊,“用完晚膳告诉你。”
“……”
十五十六端来晚膳时,陌寒枭在内室替她梳妆,待她洗漱后,才一同用了晚膳。
秦箐华看着汤里的红枣,有些为难地看向陌寒枭,她这三个月,吃红枣都要吃伤了。
“嗯?”
秦箐华未应声,执了筷,将汤里的红枣都夹放他碗里,才喝了汤。
陌寒枭也不为难她,再给她夹菜时,也没再给她夹红枣了。
饭饱后,秦箐华想出门消消食,陌寒枭将她困在怀里,“手酸,可否替我按按?”
“嗯?”
“来时抱了你一路,手臂有些累。”
……
她右手伤着,只能用左手替他按着,他手臂的肌肉结实,她按着手有些发酸,一刻钟后,秦箐华的手不再动了,“能不能……叫他们给你按?我……手酸。”
陌寒枭闻言接过她的手,给她从手臂按到指尖,不知使了什么技巧,倒是很舒服。
“我要出去一趟,让十五她们先伺候你沐浴?”
“嗯?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么?”秦箐华看向陌寒枭。
“嗯,很快就回。”陌寒枭亲了亲她的手,才起身离开。
十五十六往浴桶里装满水,洒了些玫瑰花瓣,才退了出去。
秦箐华走进屏风内,看了看凳子上并无换洗的衣物,不由问道:“十五,可是落了换洗的衣服?”
“回王妃,十七已去取了,王妃可先沐浴。”
十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秦箐华心下只觉有些奇怪,但还是除了衣物泡在浴桶里。
这几日都是药浴,身上都是药味,她也有些受不住,也不知为何,陌寒枭似乎一点都不嫌弃般。
房门被推开,十五端着托盘走到屏风外,恭声道:“王妃,换洗的衣服可要送进去?”
“你放在床上便好。”秦箐华依旧没有习惯在沐浴时让人进来。
“是。”十五依言,退出去时放下了内外室之间遮挡的纱帐。
待秦箐华沐浴完,擦干了身子,走到床边时,看到托盘里大红的衣物不由疑惑,从里到外皆是喜庆的红色,小衣上绣着精致的鸳鸯——这是一套喜服。
“主上。”门外传来十五十六的声音,秦箐华顿时有些慌乱,也顾不得是喜服,便先往身上穿了。
待她穿好,房门被打开,秦箐华坐在床上,面上有些不知所措,见到陌寒枭身上同样穿着喜服,她已然确定这些皆是陌寒枭安排的。
他为何突然要和她穿上喜服?
喜服是成亲拜堂之日才会穿上。
秦箐华自是有很多话想问陌寒枭,可见他走进来,什么话也没有问出口,只是安静地望着他。
陌寒枭眸光微闪,秦箐华静默的模样看不出她的神色,这般瞒她,他只怕她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