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秦恪缓声道。
“皇上,您已年满十八,是时候考虑立后之事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亦不可一日无主。”金允格说道。
“金叔,这件事莫要再提了。”秦恪幽幽叹了口气。
“是。”金允格看着按着太阳穴的秦恪,便知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低头应声道。
便转移了话题,“今夜晚宴,长公主与宁王……”
秦恪闻言微怔,闭上双眼,久久才吐出一口气:“朕,悔,朕不该带她去。”秦恪从未想过,秦箐华会向陌寒枭求亲。
“皇上,木已成舟,何不按原计划?”金允格话音刚落,便看到秦恪瞬间变冷的双眸,慌忙跪下:“微臣一时失言,请皇上责罚。”
秦恪抿了抿唇,看着跪下的金允格,叹了口气,还是起身将他扶起,但并未说话,退了两步,负手背对着金允格。
沉默半晌,秦恪才出声道:“那弱阳散,当真无药可解?”
“是。”
“但她未全用。”秦恪又道。
“虽中途停了药,记忆也恢复了,但药效会一直留在体内,不过皇上放心,臣能保证,弱阳散对公主的身体并无害处。”金允格道。
“她为何会想去和亲……”秦恪未想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他原本以为,只是陌寒枭有意于阿姐,并不曾想,阿姐也有意于陌寒枭。
“皇上……可是怨臣出了那主意?”金允格垂下头。
“朕只怪自己……金叔早些回去歇息吧,朕乏了。”秦恪摆了摆手,此时再多说,也是无益,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应做好阿姐会恨他的准备。
“是,皇上早些休息,臣告退。”金允格沉声退下,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下秦恪。
秦恪走到紫檀木桌案旁,从画筒里拿出一卷画轴,在桌上缓缓摊开。
画中女子玉簪乌髻,眉目精致绝美,一身青色雪兰襦裙,眼中温柔含笑,气质如清莲,左手拿着糖人,右手拿着一串糖葫芦。
画中之人就是陶清楹。
画中的场景是在游廊下,秦恪记得,那日,是他的七岁生辰。
他与秦箐华同陶清楹用了午膳,随后陶清楹给他的是糖人,给秦箐华的是糖葫芦,没过多久他们二人就被打发走了。
这幅画,是秦箐华画的,三年前,她离开之时,走进书房只拿了这一幅画,却不知为何,又留在了桌上。
……
……
宫外,公主府。
秦箐华的房里只留了一盏灯,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模糊的身影映射在墙面的一角。
屋内的安神香味道比往日浓郁了些,秦箐华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床上昏睡的人——付清。
也是秦箐云。
哪怕点了安神香,她在睡梦中依旧眉头紧锁。
秦箐华垂下眼,用湿帕轻轻擦拭着她额上的细汗。
‘我父皇,被逼自刎于朝堂之上。’
‘我母后,一段白绫自缢而亡。’
‘我太子哥哥,与曜国相战被俘,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我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征战沙场多年,到头来却被满门抄斩。’
‘二兄四弟五弟直至九弟,大姐四妹五妹,秦恪又放过谁?’
‘大姐二兄年龄不过二十,九弟五妹还尚满月,我们身上流的都是同样的血,他怎下得了手?’
‘他就是恶魔!畜生!’
‘呵,你知道良妃是怎么死的吗?’
‘父皇将她吊在城门口,整整三日。只要秦恪肯投降,父皇便放他们一条生路。你猜秦恪如何?’
‘他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娘亲被吊着,最后放任手下,射死了良妃,一箭穿心。’
‘要不怎么会说,人心不狠,帝位不稳呢?’
‘他既然这么想要坐稳这皇位,那我便不会让他如意。’
‘这张脸,整整三百七十五刀,我改头换面只为有朝一日能够手刃仇人。’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认出我。’
‘若非是你,那陌寒枭早就死了!’
‘在这世上,我最后悔认识的人,就是你!’
‘不过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哈哈哈,你知道驱魂香么?’
‘“闻那香若达十年,毒便入骨,毒发后最多活不过七年。’
‘还记得你六岁时父皇赐你的红玉么?上面就有驱魂香。’
‘不信?呵,那驱魂香,父皇可是都用在你和秦恪身上了。’
‘但你没想到吧?你的母妃,良妃也知道,不然为何秦恪身上的驱魂香早已解了?’
秦箐华的手缓缓抚过秦箐云的眉眼,幽黑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
幼时的秦箐云是明媚的,就像那春日里温暖的阳光,柔和干净,眼里总带着好奇与纯真。
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笑起来是眉眼弯弯,幼时的秦恪也很爱笑。
出自内心的爱笑,真挚的,好像周围都布满了灵动的小星星。
光是远远的看着,也会感受到他们身上的快乐。
秦箐华收回手,怅然低语:“二姐,若是大仇得报,之后呢?”
“公主。”门外传来黄莺的敲门声。
秦箐华起身,眼底平波无澜。
“进来。”
黄莺听到回应,谨慎地往身后多瞧了两眼,确定没什么人才进了屋。
黄莺关上门,手里抱着一食盒。
二人走进内室,黄莺低语道:“公主,办妥了。”
“辛苦你了。”秦箐华有些歉疚道。
“公主,你说这话就折煞我了。”黄莺急忙道。
秦箐华微勾了勾唇,没说话。
黄莺看着秦箐华微红的眼眶,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有些心疼。
她能感觉到,自家公主有很多心事,都藏在心里,不肯说。
“公主,接下来怎么做?”黄莺从食盒里拿出几盘点心,最终从食盒最底下的暗格里拿出了一个白玉瓶和两个黑色的小木盒。
秦箐华只是平静地看着黄莺。
黄莺被秦箐华看得心里发怵,有些害怕地道:“公主,你这样看我,我有些害怕……”
见秦箐华还是没说话。
黄莺急的有些想哭:“公主,您说说话,别吓我了……”话音里忍不住带着哭腔。
“无事,逗逗你玩的。”秦箐华勾唇笑了笑,轻捏了捏她有些肉的脸。
黄莺提起的心才落回原地,微皱着鼻子委屈道:“公主,这一点都不好玩,我以为公主怎么了,又担心又害怕……”
“好啦好啦,是我不好,下次不会这样吓你了。”秦箐华有些歉疚地哄道。
这两个月来,黄莺青燕如何待她,她都看在眼底。
黄莺性格开朗,平日虽有些跳脱,性子急,但也知分寸,心里想什么,脸上都表现出来了。
“我只是有些发愁。”秦箐华在桌旁坐下,眉头微微皱着。
“公主愁什么呢?”黄莺疑惑。
“哎……”秦箐华轻叹,脸上有些纠结。
“公主,您就和我说吧。”黄莺在一旁急道,呜呜呜,自家公主什么时候这么会吊人胃口了。
“不行,不能和你说。”秦箐华看向黄莺,半晌叹道。
“为什么呀?”黄莺这下更是迷惑了。
“因为我要做的事,需要一个人帮忙。”秦箐华不再看黄莺,支着下巴低头看着桌子发愁。
“公主,我不是在这么?我可以帮您。”黄莺道。
“你不行。”秦箐华看着黄莺又叹了口气。
“为啥啊?”黄莺十分不解。
“你猜?”秦箐华拿了块糕点,看向黄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