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我刚说的,你买断一县或一府,我只为你供货。”
“那岂不是说,你是总号?我是你周记的分号?”
“你还是你的商号,并非是周记分号。您可详细看下商契。”
闫有泰仔细看完:“周掌柜年纪轻轻,这行商之道竟如此有章法。”又沉吟道,“不过,这代理押金,是不是太贵了些?一县之地,要一千两或五百石粮食为抵押。”
周怀民为闫有泰加了茶水,又道:“如果做了周记代理商,还有一样莫大的好处,周记其他的货,都可优先代理。”
闫有泰惊喜道:“还有什么货?”
“允贞,去取一些新纺的布匹来。”
不一会允贞拿着三尺布走来,铺到会议桌上。
闫有泰已是做了多年的粮布生意,一眼就瞧出不同,大惊道:“这是你们周记出的布?”
周怀民笑道:“正是,如何?”
闫有泰拿着布反复查看,细细搓试,惊奇道:“我见过最好的棉布就是松江棉布,也不过五十支,我们北方的布因气候不同,很难到四十支,你是怎么纺出这五十支的顶部棉布的?”
闫有泰绝不相信,但细细闻起来,确实不像松江那边的布,明显是新纺的。
支数越高纱线越细,纺出的棉布就看着光滑细腻。周记众主事虽然知道自己纺出来的棉布看着确实好,但经闫有泰这专家的评价,才知道原来这么好!
周怀民笑道:“如何,这棉布也可签订代理商契。”
又补充道:“闫掌柜,我周记做生意,极重诚信和口碑,咱们首次合作,周记的货能得闫掌柜的赏识,我也表一下诚意,你未售完的可随时退货,并可退还全部代理金。如何?”
闫有泰听了,心动不已,站立拱手笑道:“周掌柜如此有诚意,我必须领受,那我就先签了这煤炉和布匹的代理,先签一县吧。”
周怀民及众人也站立拱手道:“能被闫掌柜赏识,十分荣幸。”
于是双方各自签字画押,互换商契。确定由周记这边负责送货至闫记,闫记贩卖则自行送货。
“三家铺距周家沟有十几里路,不算远,不如我今日回去先带一批货,由你们社兵护着回去,把代理押金顺便捎回来,如何?“
这闫掌柜可打着一笔好算盘,这样的话,他就不用担银粮货在路上被劫的风险,这是被劫怕了。
两人又添茶倒水,闲聊了一会当前巩县的境遇,闫有泰见社兵及板车货物都准备妥当,便道:“周掌柜,天色已不早,我便早些回去,改日来我三家铺坐客,我定扫榻相迎。”
“哈哈,一定一定。”周怀民拜别道。
刘掌柜、张国忠等商队人员,还有五个小队的社兵,带着武器及火把,推着板车和闫有泰等人踏雪离去。
待他们走远,剩余几人又回到平安堂。
“民哥,我不是很明白,为何要做这代理商?我们自己出售,或者多找几个商贩出售,岂不是更好?”李升有些失落。
周怀民笑道:“李升问的好,原因有三:”
“其一:预支一笔资金。我们需要快速积累起一笔资金来铺开农会。这代理金便是以提前透支我们在巩县市场的布匹利润为代价,而快速获得的一笔当下急需的资金。”
“其二:铺开巩县市场。之前我讲过周家沟市场的运作逻辑,但周家沟市场实在太小,比如我们下月一共发给社兵及织工二百两工钱,那么社兵及织工在周家沟杂货店的消费金额可能在一百两左右。利润在二十两左右,再提高周转效率,也没办法满足我们养社兵来保护我们,养织工来持续运转生产。所以需要快速铺开巩县市场。闫记本身有商队和门面,可以借助他提高资金运转效率。”
“其三:掌控定价权。所有代理商售出咱们货物的售价,必须由我们来制定价格,价格也不是固定的,而是随时调整。商契第一条即有讲明,他们必须配合,目的是为了保护村民。”
刘掌柜道:“我们提高售价,他们当然配合,如果我们降低售价,他们不配合呢?”
周怀民道:“这样的话,他就违约,按照约定,我们可中断对他的供货,另择代理商占领他的市场。”
现在的明末,是卖方市场,不是买方市场。
以棉布为例,当前的大明市场上,生产环节为:家庭自己种植棉花,手工作坊生产轧棉去籽、纺纱、织布。
流通环节为:各布商通过自己的牙商到乡下收货。也有独立的牙商,到乡下收货,并把货转卖给各个布商。
贩售环节为:大商号从各布商手里收布,要么贩运走私出海,要么通过运河运到临清,再转卖至张家口,供应西北一带。
整个环节,最没有定价权的便是家庭女织户。
而周怀民通过管辖众多代理商,掌握了市场定价权。
一是可以保障劳工利益。最起码在周记有话语权的厂坊里可以。
二是可以指挥冲击敌对市场。比如利用自己未来的厂坊优势,进行降价倾销,冲垮敌对市场的经济产业链,从而让其自乱。
三是通过代理商的本地能量触角,快速延伸到各个市场,对市场内的商人实现技术扩散,对市场的消费者实现舆论扩散。
针对商人的技术扩散,其实对摧毁本地的经济和意识形态,更有杀伤力。因为金钱就是人心。
这些只是周怀民内心的想法, 不足以和众人言明。
张国栋听了,点了点头:“如此说来,这代理商确实对我们目前有利,我总结一下,一是预支资金,二是铺开本县市场,三是掌控定价权。只是咱们目前实力不济,先用闫记的布商实力还起势。”
周怀民道:“正是,不过任何事物都有其矛盾性,只是眼下是我们急需的。”
李升道:“那怎么杂货店什么时候能开业呢?”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不好了,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