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针，狠狠扎在赵瑞心上。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四皇子赵旭，眼神瞬间淬了冰。
定是赵旭！
这个伪君子，平日里装得与世无争，背地里却向父皇告他的黑状！
好一个赵旭，真是小看他了。
赵瑞心中恨意翻腾，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金砖，声音带着惶恐与委屈。
“父皇明鉴！”
“儿臣、儿臣确曾听陈进提及此事。”
“只是当时灾民初定，百废待兴，儿臣唯恐其言辞夸大，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想着先稳住局面，再徐图良策。”
“未曾想，疫情竟发展得如此迅猛，实非儿臣始料未及。”
“儿臣处事不当，思虑不周，致使疫情蔓延，儿臣罪该万死，请父皇降罪！”
他这番话，看似认错，实则仍在推诿责任，将一切归咎于疫情发展太快，而非他处置失当。
皇帝听着他这番巧言令色的辩解，心中的怒火更是“噌”地一下窜了上来。
事到如今，竟还在狡辩！
毫无担当，毫无悔过之心！
“好一个始料未及！”
他怒极反笑，声音却冷得像冰。
“你身为储君，总领赈灾事宜，太医示警，你却斥为危言耸听！”
“如今京城疫病横行，生灵涂炭，你一句始料未及，便想将所有罪责都推卸干净吗？！”
“朕看你，是昏了头了！”
皇帝猛地站起身，龙袍甩动，带着雷霆之怒。
“传朕旨意！”
“太子赵瑞，玩忽职守，处置不力，致使疫情扩大，即日起，革去其总领赈灾之权，禁足东宫，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得擅出！”
此旨一出，满朝哗然。
赵瑞更是如遭雷击，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革权，禁足……
父皇这是对他彻底失望了！
他完了。
皇帝目光转向赵旭，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四皇子赵旭，临危受命，即刻起，全权负责京城抗疫救灾所有事宜，各部衙门，务必全力配合，若有阳奉阴违、怠慢推诿者，严惩不贷！”
赵旭心中一凛，连忙出列，躬身领命。
“儿臣，遵旨！”
“定不负父皇所托，竭尽所能，控制疫情，安定民心！”
这副担子，沉重如山。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皇帝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陈进身上。
“太医院院判陈进。”
陈进上前一步，躬身。
“微臣在。”
“朕命你，不惜一切代价，尽快研制出救治霍乱的有效方剂，所需药材、人手，皆由四皇子调配。”
“若能成功，朕，重重有赏！”
昨日太子那五日之期，已是强人所难。
如今皇帝虽未明说时限，但这番话已然说明了此事的万钧之重。
陈进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而坚定。
“微臣，领旨！”
“定当殚精竭虑，以求克此瘟疫，救万民于水火！”
散朝之后，赵瑞失魂落魄地回到东宫。
毓庆殿内，一片狼藉。
赵瑞满心满腔都是父皇那冰冷的眼神，以及赵旭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革权，禁足！
他大周太子，未来的天子，竟落得如此境地！
他不甘心！
“砰！”
一只上好的青釉瓷瓶被他狠狠掼在地上，应声碎裂，瓷片四溅。
他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犹如一头困兽。
父皇偏心！
赵旭奸诈！
陈进那狗东西更是可恨！
若非他们，自己何至于此！
他恨不得将那些人生吞活剥了。
这些年，他兢兢业业，小心翼翼，唯恐行差踏错半步，到头来，竟是如此下场。
殿内的宫人早已吓得噤若寒蝉，一个个垂首低眉，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触怒了这位盛怒之下的储君。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轻轻响起，伴着淡淡的馨香。
吴馨榆端着一盏白玉盅，款款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浅粉色的襦裙，越发衬得肌肤赛雪，眉眼温婉。
她数月前才被户部尚书吴道甫认作义女，前些日子刚刚嫁入东宫，成为太子侧妃。
此刻她看着殿内的景象，和赵瑞那副择人而噬的模样，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计较，面上却依旧是柔顺关切。
她将参汤轻轻放在一旁尚算完好的小几上。
这东宫的天，怕是要变了。
但对她而言，或许，这正是机会。
她必须牢牢抓住。
“殿下，莫要为了些许小事气坏了身子。”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抚慰。
“这是妾身亲手为您熬制的参汤，殿下尝尝，也好泻泻火。”
赵瑞骤然转过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他现在哪里有心思喝什么参汤！
他现在只想杀人！
“滚！”
他怒吼一声，猛地一挥手。
“啪——”
那盏盛着参汤的白玉盅应声而飞，滚烫的汤水泼洒了一地，白玉盅在地上滚了几圈，碎成了几瓣。
吴馨榆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吓了一跳，脸色瞬间煞白，连忙跪倒在地，纤弱的身体微微发抖。
她俯下身，额头触地，声音带着哭腔。
“殿下息怒，是妾身不是，妾身不该此时来打扰殿下。”
她知道太子此刻怒火中烧，任何劝慰都如同火上浇油。
但她今日来，并非只是送一碗参汤。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却清晰地传入赵瑞耳中。
“妾身、妾身知道殿下为何动怒。”
“妾身，或许有办法，能为殿下分忧。”
赵瑞的怒火，因她这句话，微微一滞。
他喘着粗气，眼神中的暴戾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狐疑。
办法？
她一个深宫妇人，能有什么办法？
他现在已是戴罪之身，被父皇革权禁足，朝中那些见风使舵的官员，哪个还敢与他亲近？
那赵旭，更是巴不得他永无翻身之日。
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但此刻，任何让他有翻身的可能，他都不会放过。
他冷哼一声，看着眼前的侧妃，眼神中带着一抹审视。
“你？”
“你能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