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完头发后谢随又盯着楚钦眠把姜汤喝完,这才下楼做饭。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外面的雨声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带着凉意的空气顺着半开的窗户钻了进来,带着夏季暴雨特有的清新,还混着花草泥土的香气。
谢随在厨房忙碌着,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地响,他熟练地切着菜,动作干脆利落。
暖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打下一抹温柔的剪影。
楚钦眠捧着杯子从楼上下来,经过谢随身边探头往冒着热气的锅里瞅了眼,然后才慢吞吞地看着谢随说:“我感觉嘴巴里都是生姜的味道。”
他的语气柔软带着点抱怨的小委屈,靠在谢随耳边小声讲话的时候,姿态是很自然的亲昵。
如果眼尾余光没有一直盯着他放在一边的可乐就更好了。
谢随在对方类似撒娇的语气中很微妙地顿了下,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滋味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指着旁边的罐装瓶子轻声问:“可乐喝不喝?”
厨房里没有别的饮料,只有一瓶谢随用来做可乐鸡翅的可乐还剩了一半瓶口冒着冷气。
楚钦眠平时很少喝碳酸饮料,谢随也不怎么让他喝。
接过可乐的时候,他的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愉悦,有些开心地弯了弯眼睛。
知道谢随在做菜他也不打扰,自己乖乖找了个小板凳在厨房门口坐着,两只手捧着可乐小口小口地喝,一边看着外面的雨。
谢随把锅里的鸡翅盛出来,侧目看了一眼他坐在门口的身影,半长的黑发垂在脑后,侧脸的弧度柔软又精致,单薄的背脊看着有些脆弱,却又带着莫名的乖顺。
瞥到他腮帮逐渐鼓起的弧度和因为满足半眯起的漂亮眼睛,谢随站在灶台前很轻地笑了下。
突然,楚钦眠很惊喜地叫了声,眼睛亮晶晶地回头看他:“谢随,快看,是冰雹!”
他欢呼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去接空中落下的小结晶,偏头示意谢随过来和他一起看,语气十分激动:“下冰雹了!”
还真是。
谢随放下手中的铲子走过去,豆大的冰雹随着雨滴劈里啪啦砸落,在院子里溅起一朵朵小水花,发出沉闷的声响。
自从全球气温上升之后,这种夏季自然的天气景象哪怕是在乡下也很少能看见了。
谢随上一次看见下冰雹还是几岁时和姥姥从田里回来的路上,他那时候还以为小行星终于撞击地球了,被劈头盖脸的“陨石”砸得一本正经地告诉姥姥马上就要世界末日了。
然后就被姥姥嘲笑了好久。
谢随的唇角很轻地扬了下,看见楚钦眠像个小孩一样去接那些砸在门口的冰雹,白皙的手掌很快被砸得通红一片,但他却像感受不到痛觉一样。
他走过去拉着人往里走了点,自己伸手接了两个小冰雹放到楚钦眠手里,看着他明显意犹未尽的笑颜问道:“第一次见?”
楚钦眠仰脸看他:“嗯,以前在市里很少看到。”
“那你还挺幸运的。”谢随说,“我在乡下也很少看到。”
楚钦眠明显更高兴了:“真的吗?”
“真的。”谢随说。
你是幸运小猫。
“那我要把它画下来。”楚钦眠扬着下巴小声宣布。
谢随眸光微动,看他:“只画冰雹?”
楚钦眠抿了抿唇,轻声道:“还想画你,可以吗?”
“荣幸之至。”谢随低头看着他笑。
*
半夜的时候楚钦眠迷迷糊糊地发起了低烧,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上又热得难受,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上次生病是什么时候了,脑子的第一反应是谢随知道了肯定会生气。
但是真的好难受……
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叫醒谢随的时候,额头上已经贴上了一抹温凉的手掌,熟悉的气息让楚钦眠下意识轻轻蹭了蹭。
谢随试过温度之后走到旁边把灯打开,冷感的声音在晚上听起来有些低沉:“楚钦眠,你发烧了。”
楚钦眠被他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睫毛迷茫地扑闪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立马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谢随,我好难受……”
他烧得明显有些神志不清了,连眼睑都通红一片。
却在睁眼看清谢随的那瞬间无意识地伸手抱过来,软绵绵热乎乎的身子就这么轻轻靠在谢随怀里,嘴里还在小声嘟囔抱怨着自己难受。
饶是再硬的心看着他这么一副小可怜的模样缩在自己怀里都要软化了,更别说谢随对上楚钦眠从来都没有原则。
他很轻地叹了口气,扶着楚钦眠坐到床边,给他穿好鞋袜,又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手电筒,这才哄着人趴到自己背上。
等楚钦眠乖乖趴上来,谢随抓着他两只软绵绵的手放在自己身前,托着他的臀部将人背了起来。
楚钦眠把脑袋埋在谢随肩窝上,难受地直哼唧。
谢随偏头看了他一眼:“再忍一下,乖,马上就去看医生了。”
楚钦眠不知道是不是听清了,后面的路上一直很安静地趴着,呼出的热气灼伤了谢随颈部的一小块皮肤。
感受到贴在自己身上的温度在逐渐升高,怕他直接昏睡过去,谢随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一边偏头和楚钦眠搭话:“楚钦眠,别睡,感觉还好吗?”
楚钦眠有点难过,嗓音闷闷的:“不好。”
谢随愣了一下,僵直着脖子往后看了眼,可惜看不清楚钦眠的表情。
所以是哭了吗?
谢随试着放低了声音哄道:“那要怎么才能好受点?”
“哥哥……”楚钦眠嘟哝了一声。
谢随没听清,将人往上颠了一下,侧过头又问道:“你说什么?”
楚钦眠小声嘟囔:“我要你叫我哥哥……”
也不知道是不是烧迷糊了,楚钦眠对自己比谢随大了七八岁,却一直被他管着,受他照顾十分介意。
被谢随一口一个“楚钦眠”叫着更难受了。
他觉得自己白长了那么大的年纪,一点也没有尽到哥哥的职责。
谢随脚步微顿,唇角扯起一抹微妙的弧度,声音很低地说:“这次叫了还会忘吗?”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又睡过去了还是单纯没听见。
谢随轻晒,将人往上颠了颠,在手电筒的光下重新迈开步子往前走。
直到远远看见村尾老中医的房子,谢随突然在无边夜色中轻声唤了句:
“钦眠哥哥,醒醒,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