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的秋风带着几分肃杀之气,卷起乐城官道上的落叶。袁绍站在城楼上,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佩剑的玉饰。他望着远处渐近的车马,嘴角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主公,人到了。”许攸在他身后低声道。
袁绍点点头,转身快步下了城楼。他精心策划的这场会面,成败在此一举。
三日前,他以董太后名义发出的密信已经送达刘虞与卢植手中。信帛上那方“河间太后”的朱印,足以让这两位汉室老臣不得不来。袁绍知道,在这乱世之中,唯有借重董太后这块金字招牌,才能让他的计划顺利实施。
“太后可准备好了?”袁绍边走边问。
许攸紧跟在他身后:“已经按您的吩咐,让太后带着渤海王在府门等候了。”
袁绍眉头微皱:“让太后久站不妥,快去请她稍候,待客人到了府前再出来。”
许攸连忙称是,匆匆离去。袁绍整了整衣冠,心中盘算着待会儿的说辞。他必须让刘虞和卢植相信,他们今日所做之事,不是为了他袁本初,而是为了大汉江山。
官道上的车马越来越近。刘虞的青色车盖与卢植的玄色车驾并排而行,周围护卫森严。袁绍站在府前,脸上已经换上了恭敬而热切的表情。
当车马停稳,刘虞与卢植先后下车时,袁绍快步迎上前去,深深一揖:“两位大人远道而来,绍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刘虞已是花甲之年,须发皆白,但双目炯炯有神。他扶起袁绍,声音沉稳:“本初不必多礼。太后相召,老臣岂敢不来?”
卢植则面色凝重,他环视四周,低声道:“此地不宜久谈,进去再说。”
就在此时,府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董太后身着素色深衣,手牵着年仅九岁的刘协缓步而出。刘协穿着亲王服饰,小脸紧绷,显得有些紧张。
“老臣拜见太后!拜见渤海王!”刘虞与卢植大惊,连忙跪下行礼。
董太后颤巍巍地向前两步,亲自扶起二人:“二位爱卿请起。老身如今落难之人,当不起如此大礼...”话未说完,已是泪如雨下。
刘协乖巧地站在祖母身旁,清澈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两位陌生的老臣。他穿着普通的锦袍,而非帝王服饰,但举手投足间已显露出不凡的气度。
刘虞抬头,看见太后憔悴的面容和渤海王怯生生的模样,心中不由一酸。他记得先帝在世时,太后是何等尊荣,如今却要在这偏远小城避难。
袁绍适时上前:“外面风大,请太后与两位大人入内叙话。”
厅堂内早已备好筵席。董太后居上座,刘协紧挨着她坐下。袁绍请刘虞与卢植分坐左右,自己则在下首陪坐。
酒过三巡,董太后突然放下酒杯,泪如雨下:“两位爱卿可知,那董卓老贼是如何欺凌我们孤儿寡母的?”
卢植握杯的手一紧:“太后请讲。”
“他擅自废立,将我孙儿刘辩赶下皇位,又要另立新帝。”董太后声音哽咽,“可怜我那辩儿,如今生死未卜……”
刘协听到这里,小手紧紧抓住祖母的衣袖。董太后抚摸着他的头发,继续道:“若非袁本初冒险将我们救出,只怕我们祖孙二人,早已……”
袁绍适时插话:“太后言重了。绍身为汉臣,护佑皇室乃分内之事。”
董太后感激地看了袁绍一眼:“本初忠心耿耿,老身铭记于心。”她转向刘虞与卢植,“如今朝中奸佞当道,天子被挟,大汉江山危如累卵。两位是先帝托孤之臣,不知可有良策?”
刘虞与卢植对视一眼。卢植沉吟道:“太后,董卓势大,非一朝一夕可除。需从长计议。”
董太后突然压低声音:“若先帝有遗诏在此,两位当如何?”
厅内霎时寂静。刘虞手中的酒杯差点跌落:“太后此言当真?”
袁绍见时机成熟,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恭敬地双手呈上:“此乃先帝密诏,请两位大人过目。”
刘虞颤抖着接过,与卢植一同展开。帛书上字迹工整,盖有传国玉玺之印。内容明确表示先帝属意刘协继位,并命袁绍等人辅佐。
“这……”卢植面色大变,“先帝竟有此意?”
董太后泪眼婆娑:“当日先帝病重,恐有变故,故密留此诏。不想今日竟真用上了。”她拉着刘协起身,竟要向刘虞与卢植下拜,“老身恳请两位爱卿,为了大汉江山,助协儿重登大位!”
卢植慌忙起身搀扶:“太后折煞老臣了!”便郑重道,“臣愿效犬马之劳,辅佐渤海王继承大统!”
而刘虞,才是今晚的关键。
只要刘虞点头,幽州便能稳住,草原上的乌桓、鲜卑各部也不会轻举妄动。毕竟,刘虞在北方素有威望,胡人敬他如父,汉民视他为仁德之君。若他站在袁绍这边,公孙瓒即便再桀骜,也不敢贸然与整个幽州为敌。
袁绍端起酒杯,目光扫过席间众人——董太后泪眼婆娑,刘协年幼懵懂,卢植沉默不语,而刘虞,则眉头微蹙,似在权衡利弊。
“伯安公(刘虞字伯安),”袁绍缓缓开口,语气诚恳,“董卓暴虐,废立天子,天下共愤。如今太后在此,先帝遗诏在此,正是拨乱反正之时。若您能振臂一呼,幽州必当响应,天下义士亦会云集。”
刘虞沉吟片刻,目光落在董太后身上。老太后适时地握住他的手,哽咽道:“伯安,先帝在时,常赞你忠义。如今汉室倾颓,唯有你能救社稷于危难……”
刘虞闭了闭眼,终于长叹一声:“太后放心,臣……愿效绵薄之力。”
袁绍眼中精光一闪,心中大定。看着跪伏在地的两位重臣,眼中闪过一丝胜利的光芒。秋风掠过凉亭,卷起几片落叶,仿佛也在为这场精心策划的会面喝彩。
——幽州,稳了。
只要刘虞站在他这边,公孙瓒即便再不甘,也只能暂时蛰伏。毕竟,公孙瓒虽勇猛,但根基尚浅,若贸然与刘虞翻脸,必失幽州人心。而只要公孙瓒不动,冀州便再无后顾之忧。
冀州、幽州,已十拿九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