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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尘封何处寻,残烛微光照旧魂。

百载光阴弹指过,枯骨犹记当年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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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港市的清晨总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

薄雾如同轻纱,笼罩着鳞次栉比的高楼,也弥漫在逼仄老旧的巷弄。

阮白釉站在一间不起眼的香烛店外,抬头看了看那块褪色的招牌,“静心堂”。

空气里混杂着檀香、纸钱还有一丝陈旧木料的味道。

这是她通过一个研究本地民俗的老教授,辗转打听到的地方。

据说,这里的主人,清风道长,是雾港市少数还通晓一些“旧事”的人。

尤其是那些与寻常道理相悖的秘闻。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店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长明灯摇曳着豆大的光晕。

香火缭绕,模糊了视线。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道袍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货架上的符纸。

他没有回头,声音苍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寻人问事,还是驱邪避凶?”

阮白釉定了定神。

“道长,我想打听一些七八十年前的事情。”

“关于一个叫威廉的外国人,还有一个叫阿炳的本地人。”

老道长转过身,露出一张布满沟壑的脸。

他的眼睛很小,却异常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

“威廉…”

他重复着这个名字,浑浊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搜索着遥远的记忆。

“时间太久了。”

“很多人,很多事,都埋进了土里,或者沉进了雾港冰冷的海底。”

阮白釉的心沉了下去。

她拿出手机,调出那张骨瓷茶具的照片,递了过去。

“道长,您看看这个。”

清风道长接过手机,凑近了看。

他那干枯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过,眉头渐渐蹙起。

“阴气很重。”

“不,不止是阴气。”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阮白釉。

“是怨气,还有…缚咒。”

“缚咒?”

阮白釉追问。

“将生灵的命数,强行与死物捆绑在一起的邪术。”

道长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施术者心肠歹毒,所图甚大。”

“道长,您知道些什么?”

阮白釉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清风道长沉默了片刻,将手机还给她。

“威廉这个名字,我有些印象。”

“很多年前,我还是个小道童的时候,听师父提起过。”

“说西区那个废弃的窑厂,不太平。”

“有个洋人,带着一个总咳嗽的跟班,在那里搞一些见不得光的名堂。”

“他们好像在找一个什么人…一个本地的年轻人,叫…”

道长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

“对,好像就是叫阿炳。”

阮白釉的心跳漏了一拍。

线索对上了。

“那您知道那个阿炳后来怎么样了吗?或者那个威廉…”

清风道长摇了摇头。

“师父当年也只是告诫我,离那边远一点。”

“说那洋人用的不是正道法门,沾染上会很麻烦。”

“至于那个阿炳,后来就没消息了。”

“那个年代,雾港很乱,死个人,失踪个人,太平常了。”

希望的火苗刚燃起,又被浇了一盆冷水。

阮白釉有些失落。

“不过…”

清风道长话锋一转。

“我知道一个人,或许还记得当年的事情。”

“谁?”

“一个老家伙,比我还老。”

道长走到柜台后,拿起一支毛笔,在一张黄色的符纸背面写下一个地址。

字迹是旧式的竖排繁体。

“他叫陈伯,年轻时就在西区窑厂附近做工。”

“如果当年窑厂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他或许是为数不多的活见证了。”

“只是…”

道长顿了顿,看着阮白釉。

“他今年,应该过百岁了。”

“记不记得,愿不愿说,都是未知数。”

“而且,他住的地方,有点偏。”

阮白釉接过符纸,郑重地道谢。

“谢谢您,道长。”

“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试一试。”

清风道长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重新转过身,继续整理他的符纸。

香火依旧缭绕,仿佛隔绝了门外那个喧嚣而冷漠的现代都市。

阮白釉立刻联系了沈青临。

沈青临那边,通过警方的档案系统,也查到了一些零碎的信息。

七十多年前,西区的废弃窑厂确实发生过一些事情。

有记录显示,当时有居民报案,说窑厂附近晚上有奇怪的光亮和声响。

但警方几次出警,都一无所获。

关于威廉,档案里没有任何直接记录。

那个年代,外国人在雾港活动并不罕见,除非犯事,否则很难留下详细资料。

至于那个“咳嗽的助手”,更是大海捞针。

“阿炳”这个名字,在户籍系统里检索出成百上千个结果,时间跨度太大,根本无从查起。

清风道长提供的线索,无疑是目前最有价值的突破口。

两人没有耽搁,立刻驱车前往符纸上写的地址。

那地方位于雾港市边缘,一片尚未被完全改造的老城区。

汽车驶过繁华的商业中心,穿过拥挤的住宅区,最终拐进了一条狭窄、坑洼的巷道。

两旁的唐楼斑驳老旧,阳台上晾晒的衣物几乎要滴下水来。

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还有各种食物混合的复杂气味。

这里像是被时间遗忘的角落,与不远处的摩天大楼格格不入。

他们在一栋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唐楼前停下。

楼梯是外置的铁制楼梯,锈迹斑斑,踩上去嘎吱作响。

符纸上的地址指向三楼的一个单位。

房门紧闭,油漆剥落得厉害。

沈青临上前敲了敲门。

叩叩叩。

几声之后,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隔壁隐约传来的麻将声。

沈青临又加重了力道。

过了好一会儿,门内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以及一个苍老而含糊的声音。

“哪个…?”

“陈伯在家吗?”

沈青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

“我们是来拜访您的。”

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被拉开一条缝。

一张满是皱纹,如同老树皮般的脸出现在门缝后。

眼睛浑浊,几乎看不到瞳仁。

稀疏的白发贴在头皮上。

他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旧汗衫,佝偻着背,打量着门外的两人。

这就是陈伯?

他看起来,确实像经历了一个世纪的风霜。

“你们…找我…啥事?”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吐字有些不清。

“陈伯,我们想向您打听一些很多年前的事情。”

阮白釉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关于西区那个废弃窑厂。”

听到“窑厂”两个字,陈伯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光。

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那种近乎呆滞的表情。

“窑厂…早就没了…”

“我们知道。”

沈青临接口道。

“我们想问的是七八十年前,您年轻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窑厂还在。”

陈伯沉默着,没有开门让他们进去的意思。

他的目光在沈青临和阮白釉身上来回移动,带着一种老年人特有的警惕和迷茫。

“那时候…有个外国人…叫威廉…”

阮白釉试探着抛出名字。

陈伯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那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恐惧。

他抓着门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不…不认得…”

他含糊地说着,就要关门。

沈青临眼疾手快,用手抵住了门板。

“陈伯,这件事情很重要。”

“可能关系到人命。”

他的语气严肃起来。

陈伯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他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阮白釉看到他眼中的恐惧,心头一软。

她从包里拿出那张茶具的照片,再次递了过去。

“陈伯,您见过这个吗?”

陈伯的目光落在照片上。

他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

他死死地盯着那套骨瓷茶具,浑浊的眼睛里,恐惧、憎恶、还有一种深深的痛苦交织在一起。

“魔鬼…魔鬼的东西…”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阮白釉和沈青临。

眼神不再迷茫,而是充满了惊恐。

“你们…你们怎么会有这个?”

“快…快扔掉!”

“会…会带来灾祸的!”

他的反应如此激烈,证实了他的确知道些什么。

“陈伯,您别激动。”

阮白釉放缓了声音。

“我们正在调查这套茶具的来历,以及它带来的不幸。”

“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当年在窑厂,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伯的目光闪烁不定,身体微微后退。

“不能说…不能说…”

“说了…会死的…”

沈青临皱起眉。

“陈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的事情,不会有人追究了。”

“我们只是想知道真相。”

陈伯连连摇头,脸上的皱纹因恐惧而扭曲。

“不是人…是那个仪式…”

“那个魔鬼的仪式…”

“他还在看着…他一直都在…”

他的话语颠三倒四,充满了非理性的恐惧。

看来当年的事情,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阮白釉看着老人惊恐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忍。

但苏婉的冤屈,那些无辜者的命运,让她无法放弃。

“陈伯,苏婉女士,您还记得吗?”

她轻声问道。

“那个被牵扯进来的无辜女人。”

“她因为这件事,背负了一辈子的骂名,甚至下落不明。”

“我们想还她一个清白。”

“苏婉…”

陈伯念着这个名字,眼神恍惚了一下。

似乎想起了什么。

过了很久,他才颤巍巍地叹了口气,松开了抓着门框的手。

“进来吧。”

他转过身,蹒跚地向屋内走去。

沈青临和阮白釉对视一眼,跟着走了进去。

屋内狭小而昏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老人房间特有的、混杂着药味和霉味的气息。

家具陈旧,蒙着厚厚的灰尘。

唯一的窗户被报纸糊了大半,只透进些许微弱的天光。

陈伯在一张破旧的藤椅上坐下,动作缓慢而吃力。

他示意沈青临和阮白釉坐在对面的小木凳上。

“那个窑厂…是个不祥之地。”

陈伯的声音依旧嘶哑,但稍微平静了一些。

“我年轻的时候,在附近码头做苦力。”

“晚上收工,有时会路过那里。”

“后来,来了那个洋人…威廉。”

他顿了顿,仿佛说出这个名字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他租下了废弃的窑厂,神神秘秘的。”

“还带着一个跟班,瘦高个,脸色苍白,总是咳嗽。”

“他们雇了些本地人干活,我也是其中一个,就干些搬运的杂活。”

“工钱给得很高,但要求很怪。”

“不准多问,不准乱看,晚上尤其不准靠近主窑。”

沈青临和阮白釉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有一天晚上…我内急,偷偷溜到主窑后面想方便…”

陈伯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明显的颤抖。

“我看到…看到了…”

他闭上眼睛,仿佛不堪回首。

“窑火烧得很旺,但那火光…是绿色的,幽幽的…”

“威廉站在窑前,穿着奇怪的袍子,嘴里念念有词。”

“地上画着古怪的符号,用血画的…”

“那个咳嗽的跟班,捧着一个盒子…就是…就是照片上那套茶具…”

“茶具放在一个石台上,周围摆满了…白骨…”

“人的白骨…”

阮白釉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

沈青临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我看到…威廉拿起一把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把血滴在茶具上…”

“然后…他开始念咒语,很古怪的语言,听不懂…”

“空气变得很冷…非常冷…”

“我听到…好像有女人的哭声…从窑里面传来…”

“凄厉…绝望…”

陈伯的身体又开始发抖。

“我吓坏了,连滚带爬地跑了。”

“第二天,我就辞了工,再也不敢靠近那个地方。”

“后来…后来就听说,苏家那个小姐…苏婉…失踪了。”

“有人说她跟洋人跑了,有人说她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但我知道…我知道…她是被那个魔鬼…用那套茶具…困住了…”

陈伯猛地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球里充满了血丝。

“那是缚魂咒!”

“我后来偷偷去一个老道观问过,一个快死的老道士告诉我的。”

“他说那是南洋传过来的邪术,能把人的魂魄和气运,锁在一件东西上!”

“那套茶具,就是苏婉的牢笼!”

“威廉…那个魔鬼…他用苏婉的命,养那套邪门的瓷器!”

老人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剧烈地咳嗽着。

阮白釉连忙起身,想帮他拍拍背。

陈伯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那个威廉…非常谨慎…”

“他把所有的步骤,所有的秘密…都记在了一本日记里。”

“我亲耳听到他对那个咳嗽跟班说的。”

“他说…这件‘艺术品’必须有完整的记录,包括…如何解开它…”

日记!

沈青临和阮白釉的心同时一跳。

解开诅咒的方法,就在威廉的日记里!

“那本日记…您知道在哪吗?”

沈青临立刻追问。

陈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我怎么会知道?”

“那个仪式之后没多久,威廉和他的跟班就消失了。”

“像一阵风一样,带着那套茶具,消失得无影无踪。”

“窑厂也彻底荒废了。”

“那本日记,恐怕也跟着他一起…消失了…”

虽然没得到日记的下落,但这已经是巨大的进展。

他们确认了仪式的存在,确认了苏婉是被诅咒的,最重要的是,知道了有解咒的方法,而且方法就在威廉的日记里。

“陈伯,谢谢您告诉我们这些。”

沈青临站起身,语气诚恳。

“这些信息对我们非常重要。”

陈伯摆了摆手,脸上满是疲惫。

“只希望…你们能找到那个解咒的方法…”

“让那个可怜的女人…安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告别了陈伯,沈青临和阮白釉走下锈迹斑斑的铁梯。

雾气似乎更浓了些,湿冷的空气钻进骨头缝里。

回到车上,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陈伯的话语带来的冲击,还需要时间消化。

一个用活人魂魄和气运献祭的邪恶仪式。

一本记录着诅咒与解咒之法的神秘日记。

“威廉的日记…”

沈青临发动了汽车,目光沉静地看着前方被雾气模糊的道路。

“必须找到它。”

“这不仅是解开茶具诅咒的关键,也是找到威廉本人的线索。”

阮白釉点了点头,她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灰色建筑。

“一个如此 meticulous(一丝不苟)记录自己邪恶行径的人…”

“他要么极度自负,要么…他有必须记录下来的理由。”

“或许,那日记里,不仅仅是解咒的方法。”

“还有他进行这一切的真正目的。”

控制?永生?

之前的猜测再次浮上心头,带着更加阴冷的寒意。

寻找威廉的日记,将是他们下一步行动的核心。

但这本日记,会藏在哪里?

是被威廉带走了?还是遗落在雾港的某个角落?

七八十年过去了,它还存在吗?

前方的路,依旧被浓雾覆盖。

但这一次,他们手中握住了一丝微弱,却至关重要的线索。

那本日记,像是一盏幽暗的灯,在迷雾深处,引诱着他们走向更深的黑暗,也可能…走向终结一切的真相。

汽车汇入车流,朝着市中心的方向驶去。

引擎的低吼声,像是穿行在巨大迷宫中的困兽,在寻找着唯一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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