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基也颔首,他眼中满是忧虑。
她揉揉他们的脑袋,“对你们爹爹有点信心吧,他跟咱们可不一样。他是正常人,他比我们善良得多。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也该想明白了。”
更何况,谢泽修给她来信了。
他在信上说,在他的劝谏之下,裴墨染的态度有所松动。
或许裴墨染被谢泽修净化了吧?
“嗯。”两个孩子似懂非懂。
……
这些日子,云清婳时不时归宁。
云清婳刻意留意了,裴墨染似乎真的打算放手了。
这几次归宁,他都没有派人暗中监视,只派了两个护卫守护左右。
跟云家人团聚时,云清婳说了裴墨染答应放她离京之事,云家众人都惊讶不已。
云褚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我没听错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云褚,你怎么说话的?”云苍鹤拱手,“陛下不愧是大昭的天子,竟能冲破世俗,给予蛮蛮自由,此等胸襟让老夫汗颜。”
“你汗颜什么?”云夫人不解地问,“你该不会觉得把女儿嫁给人家,女儿就成了别人家的人,就该为夫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吧?现在女儿不伺候了,你就愧对别人?”
云苍鹤干笑着揉揉后脑勺,“这不是官场上的客套话说习惯了吗?”
云夫人白了他一眼,“算你改口快,不然你今晚就滚去睡书房。”
一家人欢声笑语不断。
“陛下有如此胸怀,大昭必能繁盛绵延,福运安康。”云隽正色说着,眼中满是钦佩。
放下儿女情长对皇上而言是好事。
站在首辅的角度来看,皇上耽于蛮蛮太久,对国家而言不是好事。
皇上并不是放过了蛮蛮,而是自己放过了自己。
姜柔牵着蛮蛮的手,眼眸噙着晶莹的泪花,“一眨眼,蛮蛮都这么大了,大嫂刚嫁进来,蛮蛮还是个孩子。”
云清婳的眼睛先是干涩,然后也有了潮意。
最近,她的情绪波动过于频繁了。
她这是怎么了?
飞霜在一旁也泣涕涟涟,她一转身竟看见了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
“爹?!”
薄谷主含泪跟飞霜相拥而泣,“你这丫头,长大了……”
“爹,我好想您,女儿不孝……”飞霜屈膝要下跪。
薄谷主扶住她,“傻孩子,这是咱们自己选的路,你怎会不孝?”
云清婳看着飞霜跟爹团聚的场面,落泪险些落了下来。
她不动声色揩去眼角的湿润,发自内心地说:“爹娘,哥哥、嫂嫂,我知道,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已成为皇后,你们本不必提心吊胆,可我太过自私……”
云苍鹤立刻打断她的话,“傻孩子,难道我们生你,就是为了让你成人成才,然后享受你带来的权力、地位?爹娘生下你,只是因为……”
他红着脸,看向云夫人。
“咳咳……”云褚尴尬地咳了咳,“别说了,再说下去就少儿不宜了。”
云夫人的双颧也红了,她拍了下云苍鹤,咒骂道:“看我作甚?你个老不知羞的,在孩子面前瞎说什么?”
云隽夫妇、云褚夫妇也尴尬地将脑袋扭到一边,假装很忙的样子。
扑哧——
云清婳笑了。
一家人用完膳后,已至黄昏。
云清婳被家人送出大门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门外。
“参见皇上。”云家人诚惶诚恐,屈膝要跪。
裴墨染忙不迭上前,他焦急地摆手,“岳父、岳母不必多礼,我微服出巡,千万别引起注意才好。”
“是。”他们仍旧露出战战兢兢,恭敬得如同鹌鹑。
云家人就是这样,行事恰如其分,从不会恃宠而骄,总让他放松警惕、无比舒心。
裴墨染自嘲地想,他们裴家真是被云家人吃得死死的。
倘若他是女子,也会被云隽、云褚迷住吧?
云清婳上下打量着裴墨染。
今日,他穿着一席湖蓝色素面锦绣长袍,黑发用玉冠束起,腰间配上玉带,上面挂着她送的荷包。
云清婳不禁一怔,时间在这一刻穿梭。
她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裴墨染还是肃王的时候。
“你怎么来了?”她笑问。
“今日是花灯节,我想着正好邀你夜游。”他对她伸出手。
云清婳将手递给他,坦然地反握住他的手。
“眼睛怎么这么红?哭了?”他担心的看着她的眉眼。
云清婳摇摇头,“没事。”
她今日正好也穿着便装,梳着简单的堕马髻,并不会引人注意。
看着二人相处和睦,形神默契,众人松了口气。
这么看上去,他们倒像是一对浓情蜜意的恩爱夫妻。
只可惜,他们的感情是从欺骗、利用开始,里面掺杂了太多阴谋算计,注定难以善终。
……
二人仅仅穿过一条街道,夜幕便降临了。
华灯初上,街市上摆满了花灯,汇聚成万千星河,十分璀璨。
二人十指相扣,在街上悠闲地行走,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
但这次不同,她没有伪装,也没有防备。
“孩子呢?”她抬头看着他。
裴墨染轻哼,“你我独处就好,带他们干什么?碍事!”
云清婳笑了,“哪有你这么说孩子的?”
“两个不孝子,只会气我,今日还一直追着让我还你钱呢。”裴墨染的嘴角似弯非弯。
他看着街边的花糕,自然而然地驻足排队。
“摊主好像换人了。”云清婳垫着脚,透过人群看着摊主。
“不算换人,是摊主的儿子接班了。”裴墨染解释。
她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你胡诌的?”
他苦笑,“你离开的五年,我只要有空,就会来此。就好像你还在我身边。”
云清婳错开他的眼神,“你也可以看看隔壁的摊子,阳春面、馅饼、桂花糕都不错。”
“的确不错,”他话锋一转,“可我的年纪不小了,口味改不了了。”
“那是因为你没有尝过。”
新摊主的动作很麻利,很快就排到了他们。
裴墨染熟稔地递出几文钱,他接过黄纸包裹的花糕。
将热腾腾的糕点吹了又吹,递给云清婳,“快尝尝,看跟之前的味道一不一样。”
云清婳颔首,她吞了吞口水,捻起一块花糕咬了一口。
她笑着点头,娇憨道:“好吃,跟他爹做的一样。”
裴墨染用指腹揩去她嘴角的糕点屑,宠溺道:“辞忧的吃相跟你一样。”
“……”云清婳瞪他。
人潮拥挤,摩肩接踵。
几个熊孩子从她身后强行挤过去。
云清婳被从后狠狠一撞,她一个趔趄,扑进了裴墨染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