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的善良?”托洛茨基重复了一遍,像是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嘴角那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终于明显了些,却像冰面上裂开的细纹,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孩子们,我要告诉你们在西伯利亚的冰原上,善良的兔子是活不过冬天的。它们会被狼撕碎,会被狐狸叼走,甚至会被饥饿的同类啃食。”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像无数根冰锥,狠狠扎进每个学员的心里。先前因李明德的回答而稍有松动的心弦,此刻再次绷紧,甚至比刚才更加难受。
“我很高兴你们的心里还保留着这份善良,因为如果你们的心里没有这份善良那么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因为你们已经失去了被我教导的资格。但是孩子们,仅仅善良是不够的,远远不够的。”托洛茨基的目光环视着周边的学生们,“你们已经有了不畏惧死亡的决心与不屈的意志,但是你们缺少了一个东西,一个这个世界的任何军队都不具备的东西。”
“那就是正确的思想。”
“正确的思想,”托洛茨基的声音在寂静的训练场上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冰面上的石块,清脆而冷硬。“它不是刻在石碑上的教条,也不是圣贤口中的箴言。它是在斗争中淬炼出的真理,是用鲜血和泪水浇灌出的认知。”
说着,托洛茨基回头看了一眼他背后的锦衣卫,后者在收到托洛茨基的眼神后尊敬的朝其敬礼后急忙小跑着安排人将一本本小册子发放到这上百号学生的手中。“我想,大家都听说了我是一个俄国人,但是我个人却不认为我是一个俄国人。”
托洛茨基在这上百号学生的最前端来回慢慢踱步,口中的话不慢不快。
“我认为,我们之间没有国界,也没有民族之分。我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人类。我们接下来的事业完完全全不是为了我们自己,而是为了全人类的解放。”
托洛茨基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剖开每一个学员的内心,“你们或许会问,凭什么一定是你们?凭什么死的是你们而不是别人....”
“凭的,”托洛茨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就是你们的善良!凭的就是你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品质!”
“当然,在这里我也不会逼迫大家来做这件事,现在如果有想要退出的,现在就可以自觉走出训练场了!”
操场上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卷起地上的尘土,像是无数细小的鞭子抽打在每个人的脸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没人说话,没人动弹,甚至没人敢大声呼吸。那些年轻的脸庞上,有的茫然,有的惊恐,有的则紧咬着嘴唇,似乎在与内心某种巨大的恐惧做着殊死搏斗。汗水从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可没人去擦。他们手中的小册子,此刻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要...走吗?
李明德垂头看着自己的才领到没多久的军靴,心里默默想到。
但是自己身边没有谁是要走的...明明大家在来之前都说好了的...无论是瀛人还是明人最终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收复河山...如果自己走了...那么自己...不就是辜负了郑大人的期望?
不走的话,会死。
走的话,大家是不是会看不起自己。
李明德的喉咙干得发痛,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咚咚咚,每一声都像是催命的鼓点。死了,就什么都没了。郑大人的期望,收复的河山,还有家里年迈的爹娘……他偷偷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张小三,那小子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此刻也是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紧紧攥着那本小册子,指节都发白了。
没有人动。
训练场上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吹过旗杆发出的呜呜声,像是亡魂的低泣。
这沉默,比任何呐喊都更具分量。它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