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府出城后五公里的位置是城防营的一个训练场,说是训练场实际上这里看守的士兵并没有多少,现在这块地被重新划分给了“赫利俄斯”的学生们,他们将会是先锋队,将会是点燃这个旧世界的第一把火,也注定是第一批死在朝鲜半岛的“士兵”。
而今天1907年3月20日,也注定是被写入史书中的一天,因为这群学生们迎来了一位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教官,那教官戴着一副眼镜,一头蓬乱的头发,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武官反而更像是一个搞艺术创作的,和他们一样的读书人。至于我们的主角郑清璿,他将手中的“赫利俄斯”丢给托洛茨基,并拜托自己的父母“照看”这名教官以后就急匆匆带着慕容柔嘉坐上了去应天府的船,要是他再不去,应天府那头野兽公主能给他撕吃了。
这名教官让大家这么称呼他:托洛茨基。
托洛茨基站在训练场的高台上,目光扫过下方整齐列队的学生们。他们大多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眼神中闪烁着理想主义的光芒,却又带着几分迷茫。阳光穿过云层,在他们的制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阳光下托洛茨基摘下眼镜,用手帕擦拭着镜片。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同学们,你们知道什么是革命吗?\"
台下一片寂静。有人低声议论,更多的人面面相觑。
“革命?”
“我们不是为了国家吗?”
….
这样的话语传进了托洛茨基的耳中,虽然他听不懂,但是大概的意思还是能猜出来的。对此托洛茨基只能低头一笑,他能够想象这群学生对于解放没有任何兴趣,他们到这儿来完完全全是因为他们信任郑清璿这个人而已。托洛茨基将眼镜重新戴上,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举起右手,做了个挥刀的动作:\"革命就像一把刀,它能斩断旧世界的锁链,但也会割伤挥刀的人。\"
锦衣卫的翻译刚落音,台下就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有人皱眉,有人摇头,更多的人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学习如何杀人。\"托洛茨基继续说道,\"但杀人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我们要用鲜血浇灌出一个新世界。\"
一个身材瘦小的学生突然举手,用生涩的俄语问道:\"先生,我们只是想保卫我们的国家,为什么要谈革命?\"
托洛茨基的目光落在这个学生身上,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他缓步走下高台,皮靴在木质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而在他身后的锦衣卫连忙跟上生怕这个“革命者”出什么意外。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明德。\"那个瘦小的学生挺直腰板回答。
托洛茨基走到他面前,目光如炬:\"李明德同学,告诉我,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一个像齐格飞一样的英雄?还是一个像你们国家秦桧那样的卖国贼?亦或者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李明德被这突如其来的诘问噎了一下,脸颊涨得通红。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虽然有些颤抖,却带着一丝少年人的倔强:“我……我想成为一个能保家卫国的英雄,先生!我不想做秦桧那样的奸贼,也不甘心碌碌无为!”
他梗着脖子,仿佛说出这番话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目光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尽管那憧憬显得有些盲目。
托洛茨基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又回到了他的嘴角。“英雄,嗯,值得敬佩的对象,但是我在这儿想告诉大家的是,大家能够成为英雄的终归只是少部分人,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
“但是你们!绝不是碌碌无为!”
“你们的郑大人,安排我来不是为了给大家贯彻不怕死的信念!而是让我来告诉大家!你们究竟是为何而死!”
托洛茨基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刮过每一个年轻学员的心头:“为何而死?不是为了你们地图上那几笔墨痕,也不是为了庙堂上那些泥塑木雕的偶像!更不是为了那些满口仁义道德,肚子里却全是男盗女娼的所谓‘大人’!”
他的话音不高,却像重锤般砸在众人心上。台下,原本还带着几分憧憬和激动的脸庞,此刻都有些发白。
李明德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升起,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和他想象中的英雄教导,完全不一样!
“你们会死。”托洛茨基冷酷地陈述着,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要刺穿人心,“你们会被敌人像割麦子一样被收割,你们的血会染红海对面的片土地。但你们的死,不是为了让某些人继续他们的饕餮盛宴!”
他顿了顿,猛地抬高了声调,如同惊雷炸响:“你们的死,是为了撕开这个腐烂发臭的旧世界的一道口子!是为了让后来者,能有一条不被奴役的路可走!是为了告诉那些高高在上的蛆虫,他们的末日到了!”
“想想海对面和你们一样的学生,你们能够吃饱喝暖,有人能保护你们不受民族歧视,他们呢?”托洛茨基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所以你们到这儿来不是为了成为什么英雄,而是为了成为一名解放者!”
“解放者!”
这三个字像两枚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个学员的心尖上。整块空地上的数百名学生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先前还因“为何而死”而面色发白的年轻人,此刻眼中却多了一丝茫然,一丝被强行灌输的、尚未消化的沉重。
“我听你们的郑大人你们已经见识过工人运动,甚至你们组织过一次工人运动了?”托洛茨基拍了拍李明德的肩膀,力度不大但是足以让这个学生记住这个力度。
李明德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名,加上肩膀上那不轻不重的力道,让他浑身一个激灵。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先前那股被“为何而死”的沉重压得有些喘不过气的憋闷,此刻被一种莫名的紧张和一丝丝被“关注”的异样感所取代。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是的,先生。我们……我们确实参与了与策划了...工人运动...为此还有一个兄弟进了医院....”
李明德说得有些磕磕巴巴,他试图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那些愤怒的口号,那些紧握的拳头,不知为何,在托洛茨基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注视下,那些记忆都显得有些单薄和幼稚起来。
托洛茨基听着,面无表情,那双镜片后的眼睛里,西伯利亚的寒意丝毫未减。李明德说完,空气仿佛凝固了,比先前更加沉重。唯一能听见的,只有远处一只乌鸦的嘶哑叫声,给这个年轻人颤抖的陈述画上了一个不祥的休止符。
“勇敢的牺牲。”托洛茨基松开了放在李明德肩膀上的手,“你是怎么看待工人运动的?”
李明德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托洛茨基的问题,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碎了他先前对工人运动那些朦胧而朴素的认知。“争取权益”、“改变命运”、“社会公平”,这些他曾经认为无比正当的词汇,在托洛茨基冰冷的诘问下,显得如此浅薄,甚至有些可笑。
“我……我们……”李明德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我们希望……工人们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不再受那些工厂主的欺压……”他特意避开了“公平”那个词,但话语中的底气已然不足。
托洛茨基点了点头,他对这个没有经历过社会主义教育孩子的想法很是认可但是这群孩子还留有明显的保守思想,这是他讨厌的却又是无可避免的。“很好的回答,孩子。还有谁是像他这样认为的!”托洛茨基的声音突然高涨,“有的话,举手让我知道!”
托洛茨基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刮过每一个年轻学员的心头。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先前还因李明德的回答而略有骚动的队伍,此刻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连呼吸都刻意压低,生怕惊扰了这位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导师。零零星星的,有几只手迟疑地举了起来,像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嫩芽,带着不确定和一丝被裹挟的茫然。随后一只只手全都举了起来。
托洛茨基的目光扫过那些举起的手,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一丝嘲弄,又或是一丝了然。
“很好。看来,你们中的一些人,还保留着朴素的善良。”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