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思想家除外,毕竟他们的想象力无法预测,谁知道他们会衍生出怎样的新奇想法。
杜寒的图纸上,描绘着锻压机、铸造机、卧式铣床、木工机械、轴承、液压件、密封件、标准紧固件、工业链条、各类齿轮、棘轮、弹簧、模具,以及各种螺丝螺母等物件。
各式各样的划线工具、锉刀、铲刮工具、研磨设备、校直器具、折弯器械,以及各类扳手(活动扳手、开口扳手、梅花扳手、内角扳手、扭矩扳手、拉马等)、起子(一字、十字等)、手摇冲钻、手摇钻床等手动工具一应俱全。
这些工具与基础部件,以现有的手工工艺水平完全能够制作出来。
并且,在基础加工工具制成之后,后续工具的制作将会变得更加轻松。
所有机械设备均依赖人力驱动,通过曲轴、杠杆、齿轮、飞轮及摇把的协同作用,将由摇把产生的圆周运动转化为其他形式的运动,便能模仿原始动力装置的功能。
例如,将其转变为往复运动后,可转化为锻锤之类的工作设备;借助齿轮组的加速或减速效果,则能制造出钻孔机、打磨机、锉刀机等多种机械;棘轮与齿轮结合使用,可将旋转运动转化为间歇运动,这是制造钟表的核心原理。
一旦拥有这些设备,便可以利用机械制造机械,而机械能显着提升产品生产效率与加工精度,武器制造自然也在其中。
许铁匠与刘汉越看越是兴奋,从他们熟悉的17种简单机械判断,图纸中的机械应当可行,且他们有信心能制作出其中一部分。
“你们回去仔细研究,先按图制作基础工具,再用这些工具制作别的工具。
无需质疑,这些都是你们最需要的工具,我相信你们的创新灵感也会被激发,进而设计出自己所需的工具。”杜寒的眼神充满坚定,语气不容置疑,许铁匠与刘汉听后倍感振奋。
许铁匠将册子小心收进怀中,还反复拍了几下确认稳妥。
一支力量最基本的原则是赏罚分明,一旦确定惩罚标准及实施方式,接下来便是如何奖励各种功劳,尤其是战功更为关键。
明朝以斩首数量记录功绩,首级象征着富贵、升官与财富,每颗首级奖励纹银五十两。
明朝五十两银子的价值可以从《梅》中估算一二:
“第二天初二那天,西门庆拿出四两银子,让家人来兴儿买了头猪、只羊、五六坛金华酒及香烛纸钱、鸡鸭案酒等物。”
四两银子就可买到这么多东西,对照现今物价,五十两银子的奖励非常丰厚。
正因如此,每逢作战人们都争抢首级,抢到归己所有,有时为争夺首级甚至会大打出手,甚至影响战斗成果。
别说什么战场上取首级不易,若真获胜利并掌控战场,敌人阵亡、受伤或投降者的头颅任人处置,从未见过敌方逃跑时还带着同伴一同撤离的情况。
吃了败仗的人能活着回来就是万幸了,为了逃命迅速,连铠甲武器都扔得一干二净,谁还会费劲把首级带回去。
那些说什么建奴抢走了所以没怎么斩首级的胡言乱语,不过是上级哄骗下属的幌子罢了。
如果一颗首级都没斩下,那只存在两种情况:要么根本没打仗,要么没打赢,绝不会有其他可能性。
为了避免争夺首级影响战局或破坏军队内部团结,戚继光的做法很明智。
他给作战小组做了明确分工,在战斗时专门安排人员负责收集首级,并制定了一套复杂的奖金分配制度。
只要能取得胜利,人人都有奖赏,但又不会让英勇杀敌的人吃亏太多。
杜寒的战功奖励计划直接沿用了戚继光的这套方法。
戚家军的名声在外,大家都对他们的做法有所了解,因此当杜寒提出自己的方案后,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待这些事务处理完毕,大半天已过去,正当众人以为会议即将结束时,杜寒又提出了一个新想法:“我想定一首军歌,大家有什么看法?”
大家听了并未太在意,会议持续这么久,大家都累了。
军歌这种东西并不稀奇,音乐自人类诞生起便有了,从先秦到明末,历代士兵闲暇时都会唱歌,辽东将士也会偶尔哼上几句。
这并非游牧民族的专属。
“我觉得可以采用戚少保的军歌,”曹变蛟边说边低声吟唱起来,“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唯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爱我兮,胜似父母,违抗军法兮,身不由己。
号令分明兮,赏罚公正,赴汤蹈火兮,岂敢迟疑。
上报天子兮,下救黎民,歼灭倭寇兮,得封侯爵!”
还真别说,曹变蛟唱得相当好听,不过李政听完却摇摇头:
“辽东将士怎能使用南方军队的军歌,传出去多丢脸!虽说戚家军不错,但若唱起戚家军的军歌,还不被别人笑话死?”
李政的话反映了辽东将士对南军的看法。
明末时期,各地明军矛盾重重,万历援朝期间南北军便结怨颇深,两方关系始终紧张。
而南军内部,浙军与川军白杆兵也是势不两立。
浑河之战中,川军和浙军相互掣肘,辽军在一旁袖手旁观,最后三支队伍都被建奴各个击破,白杆兵损失惨重,秦邦屏阵亡,秦民屏拼死突围,两千余名白杆兵战死疆场。
南军不仅与辽军有矛盾,还与蓟镇边军不和。
援辽的南军经过蓟镇时,曾与蓟镇军爆发大规模械斗,场面堪比一场战斗,双方伤亡不少,甚至动用了大炮对轰。
曹变蛟听罢,脸微微泛红,他对蓟镇的情况自是熟悉,被李政一番数落之后,他也意识到确实有些不妥。
“就用这首歌!”杜寒思索片刻,决定采用自己最熟悉的那首军歌。
终于能够自主决策,这感觉简直妙不可言。
新的军规正式下达,这套规定也有了新名称,不再是简单的“军规”,而是改称“条令”。
整个营地开始施行军事化管理,由于大多为未婚男女,采取了性别隔离的方式,各类工匠则以“工程技术员”的名义重新登记造册,这些人员也单独管理。
有家庭有事业的依旧住在家中,杜寒并未强行干预伦理秩序。
接下来的几天里,杜寒命刘汉打造一批军号,经过多次试验后,首批黄铜军号诞生,信号旗也随之推出。
经过三天的培训讲解,全新的条令得以实施,此前还特别制定了奖励标准,并明确了全体官兵与技术人员的薪酬。
自新条令实施起,西山营寨除患病人员外,无论男女老少,皆以军号为准,按时起床、用餐、训练队列、就餐、识字、就寝……
头一天宪兵队就累坏了,他们打得精疲力竭,无数人的屁股挨了757记棍棒,这时杜寒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女营需要受罚的人数居然比男营多得多。
让一群男子去责打妇女,尤其是未婚妇女,总显得不合时宜。
首个即将挨打的妇人四处狂奔,即便被按倒在地仍痛哭流涕,声称宁愿被斩首也不愿脱衣受辱,看着那些目光如炬的执法队,杜寒赶紧制止了此事。
尽管这样能对女营产生极大威慑,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过暂停并不意味着不执行,杜寒很快补上了昨天的疏漏,他从老兵家属中挑选出三十名健壮妇人组建女子宪兵队,专门负责行刑。
女营空地中央,受罚者赤裸下半身被绑在长凳上,两名强壮妇人手持刑具分站两侧,全体女营成员按小队排列整齐准备观看行刑。
处罚的核心并非惩罚过错者,而是警示未犯错之人,任何形式的惩罚最终目的都在于此。
整个军营中仅杜寒一人目睹行刑,并非出于某种特殊癖好,而是必须亲自监督以防执法妇人手下留情。
受罚者此次没有呼喊,她安静等待行刑开始,随着许娘子尖锐的命令声,两名妇人挥动手中的刑杖击打,受罚者随即发出凄厉的叫声。
仅仅十下,便将她打得只剩呻吟。
在杜寒冷的命令声中,台上高悬的板子重重落下,十记之后,他开口:“让她休息一日,明日照常工作,若有人懈怠,照章严惩!”这冰冷的话语回荡在空气中。
十个大板打完后,杜寒再次厉声警告众人:“所有人听着,凡违令者,此即下场!”
对于李政等人而言,这一天的新规施行显得格外新鲜。
与传统明军的粗放式管理不同,如今每位将领的职责与权限划分得极为清晰,与过去那种随性决策的方式截然相反,这让众人耳目一新。
然而,在杜寒看来,西山营寨的首日表现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这些人简直毫无组织性可言!
特别是在文化课的学习环节,由于每个人智力与理解力的差异,几个识字的教书先生几乎要崩溃。
最关键的是,这种精神层面的问题无法通过体罚解决。
对于大部分营寨成员来说,即便打得再狠,甚至杀了头,也改变不了什么。
终于熬过了第一天,但麻烦并未停止。
到了夜晚,大量适龄男女聚集在一起的后果不可避免地显现出来。
早在这些人刚聚集时,类似的情况便已初露端倪,只是当时并无明确规矩。
如今新规颁布,那些早已关系密切的男女并未当回事。
一夜之间,宪兵队逮捕了八十四对男女,但令杜寒意外的是,被抓者中男性竟多于女性,而且竟然大多是同性恋。
次日早餐后,全体人员被召集到营外空地上受审,此处尚未平整,地面凹凸不平。
一百六十八人跪在地上等待裁决,根据条令,此类行为的处罚分多种等级,最轻十五板,最重则是……
还未等人们猜测具体惩罚,宪兵队长王鹏登上高台,高声宣读判决:“依照我军规定,同性不论男女均处死刑,异性伴侣中男方五十棍,女方三十板。”
王鹏的话音未落,跪着的人群已经哭成一片。
随后,持棍的男女宪兵们开始执行判决,直到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待人群平静后,王鹏继续说道:“按照我军新条例,军中不再采用斩首刑罚,改为枪决。
现在开始执行!”
宪兵队负责维持现场秩序,而行刑任务则交给了从前的老兵们。
尽管他们早已熟练掌握火帽枪的使用,却缺乏实战经验。
杜寒之所以这样安排,正是为了让这些老兵亲身体验手中武器的实际威力。
这正是杜寒如此布置的关键所在。
为了在右百户所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植入一种优越感,营造出一种他们比外界更高一等的观念至关重要。
对外界之人,一律处以极刑;而对内部成员,则尽量让他们保全遗体。
那些受刑者被绑在海边的木柱上等待被执行死刑。
并非因为他们有逃脱的风险,事实上,杜寒希望他们能鼓起勇气直面死亡,但这些人早已双腿瘫软,无法站立。
杜寒及其他管理者并未观看行刑仪式,他们需反思昨日的种种,并从中汲取教训,改进不足之处。
海边,行刑队伍以十人为一组开始排列。
随着命令下达,第一组朝前迈进。
数月来的队列训练初见成果,这十人的步伐已显齐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