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秋风锁喉,咳喘缠老汉
北方的秋,来得烈。一场场秋风扫过太行山的余脉,把坡上的野草吹得贴地,也把放羊老汉王老实的咳喘,吹得一天比一天重。
王老实住在山脚下的王家峪,打小就跟着爹在山里放羊,放了四十多年,羊换了一茬又一茬,他的咳喘也跟着添了年头。尤其到了秋冬,风里带着霜气,他的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堵死了——白天放羊时,走两步就得停下来,弓着腰咳,咳得脸通红,唾沫星子溅在枯黄的草上;夜里更难熬,躺在土炕上,喉咙里“呼噜呼噜”响,像有团湿棉花堵着,气吸不进,也呼不出,常常咳到后半夜,蜷在炕角喘,恨不得把肺掏出来晾晾。
“爹,要不别放了,在家歇着吧?”儿子小虎劝他。王老实摆摆手,咳了半天才说:“不……不放羊,咱家……过冬的粮咋办?”他咳得更凶了,手背捂着嘴,指缝里漏出的气,细得像游丝。
村里的赤脚医生来看过,给了些“止咳丸”,吃着管点用,停了就犯。老郎中去年过世前,曾摸着胡子说:“你这是‘寒痰锁肺’,风里来雨里去,寒气裹着痰,把肺窍堵死了,得用猛药通,可咱这山村里……”话没说完,药箱上的铜环“当啷”响了一声,像在叹口气。
这年寒露刚过,风里带了冰碴子。王老实的咳喘又犯了,比往年更凶。那天他放着二十多只羊,走到北坡的避风处,刚想坐下喘口气,忽然一阵剧咳,咳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呛出来了,喉咙里的“棉花”像被水浸过,沉得喘不动气。他扶着一棵老酸枣树,觉得自己可能就栽在这坡上了。
第一章:羊群示药,细茎草生疑
风卷着沙砾打在酸枣树上,“沙沙”响。王老实的羊群在避风处散开,啃着坡上稀稀拉拉的草。他喘着粗气,眼冒金星,忽然瞥见最壮的那只母羊,正低着头,在一丛贴地长的草前使劲啃。
那草他见过,茎秆细瘦,一节一节,深绿色,叶子小得像鳞片,贴在茎上,风一吹就晃,在北坡的沙砾里长得挺精神。母羊啃得挺香,嘴里“咔嚓咔嚓”的,啃完一丛,抬起头,打了个响鼻,喷出两道白气,原本有点急促的呼吸,竟平顺了些,甩甩尾巴,又去啃别的草了。
“怪了……”王老实喘着气想。他放了一辈子羊,知道羊嘴刁,有毒的、没营养的草,碰都不碰;要是哪种草能让羊舒坦,多半有点说道。他盯着那丛草,又看了看母羊——刚才母羊跑快了有点喘,啃完这草,竟像卸了包袱似的。
喉咙里的堵得更厉害了,王老实咳得直捶胸。他这辈子没少受这咳喘的罪,村里的药吃遍了,土方子也试了,都不管用。此刻看着母羊舒坦的样子,心里冒出个念头:“羊吃了管用,我……我要不要试试?”
他犹豫了。这草看着普通,谁知道有没有毒?可咳得太难受了,像有只手掐着喉咙,死马当活马医吧。王老实挪到那丛草前,蹲下身,风吹得他耳朵疼,他哆嗦着伸出手,揪了几根最壮的茎秆。
茎秆有点扎手,带着沙砾的潮气。王老实吹了吹上面的土,把茎秆塞进嘴里。刚嚼了两下,一股涩味先窜出来,接着是钻心的麻——舌尖像被蚂蚁咬,又像沾了辣椒面,麻得他直咧嘴。他想吐出来,可喉咙里的“棉花”堵得慌,又舍不得,硬着头皮往下咽。
咽下去的瞬间,一股热流从嗓子眼往下滑,像喝了口烫酒,直冲到胸口。他“咳咳”两声,竟觉得喉咙里的堵得慌的松了点,像沉在水里的棉花,漂起来了一点。他又使劲咳了咳,咳出一口清稀的痰,黏糊糊的,落在沙地上,像块冻住的鼻涕。
“咦?”王老实愣了愣。刚才还喘得像破风箱,现在胸口竟有点暖烘烘的,能吸进半口气了。他摸了摸胸口,又揪了几根草,慢慢嚼——还是麻,还是涩,可咽下去,那股暖意更明显了,咳喘真的轻了些。
母羊在旁边看着他,又打了个响鼻,像是在说:“早告诉你这草管用。”
第二章:连嚼见功,堵喉渐松快
那天下午,王老实没再往深山里去,就在北坡的避风处坐着,时不时揪几根麻黄嚼。太阳偏西时,他竟能牵着羊,稳稳地往回走,不用再走两步歇一歇了。
回到家,小虎见他没像往常那样咳得弯腰,惊讶地问:“爹,你今天咋不咳了?”王老实指了指背篓里剩下的几根草:“山上的草,嚼着管用。”他把草放在炕桌上,夜里咳得厉害时,就摸起来嚼两根,虽然还是麻,却能顺顺气,好歹能睡上半宿。
第二天,天刚亮,王老实揣着干粮,又往北坡去了。他找到了那丛草,旁边还有好几丛,他没敢多揪,每丛揪几根,留着根,想着明天还能来。这天他嚼了一整天,喉咙里的“棉花”像是被风吹散了些,咳出来的痰也多了,虽然还是清稀的,却不像以前那样堵在喉咙里。
连着三天,王老实天天去北坡嚼草。他发现,这草得新鲜嚼才管用,晒干了嚼着麻味淡了,暖劲也差了点。第四天傍晚,他竟能帮着小虎铡草料,铡了半筐,也没咳得直不起腰,只是偶尔咳两声,气顺多了。
“爹,你真好了?”小虎眼睛亮了。王老实笑着拍了拍胸口:“好多了!这草邪门,嚼着麻,却能把痰顺出来。”他把剩下的草用布包起来,揣在怀里,像揣着宝贝。
第五天,王老实没去放羊,他揣着那包草,往村东头的老郎中医院走。老郎中姓赵,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治咳喘有两手,只是王老实以前吃他的药,总觉得差口气。
“赵老哥,你看这是啥草?”王老实把布包放在柜台上,咳了两声——比前些天轻多了,“我咳得快死了,嚼这草,竟能喘匀气了。”
赵郎中拿起草,捏了捏茎秆,又闻了闻,眉头动了动:“这不是北坡常见的麻黄吗?你……你嚼这草治咳喘?”他知道麻黄能发汗,却没听说能治咳喘,有点不信。
“真的!”王老实急了,“我连嚼了五天,你看我现在,咳得轻了,气也顺了。你看那羊,啃了也不喘了,真管用!”他把母羊啃草、自己尝试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赵郎中捻着胡子,盯着麻黄看了半天。他行医几十年,知道民间常有“偏方治大病”的事,有些草的功效,书本上没写,却藏在老百姓的日子里。他对王老实说:“你把草留下,我明天去山上采点,试试。”
第三章:郎中验证,煮水散寒痰
第二天一早,赵郎中背着药篓,跟着王老实上了北坡。王老实指着那些丛草:“就是这,赵老哥你看,茎秆带节,叶子像鳞片。”赵郎中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又挖了一株(没挖断根),根须黄褐,茎秆断面有黏水,闻着有股淡淡的辛味。
“这确实是麻黄,”赵郎中说,“书上写着能发汗,治风寒,没说能治咳喘啊。”他采了些新鲜的茎秆,又挖了点根(想着回去对比),跟王老实下了山。
回到药铺,赵郎中把麻黄茎秆剪成小段,用陶罐煮水。水开后,药汤渐渐变成黄红色,上面浮着细沫,闻着有股冲鼻子的辛味,比嚼着更烈。正好村里有个叫“二柱子”的后生,淋了场秋雨,咳喘得直翻白眼,喉咙里“呼噜”响,跟王老实以前一个样。
“来,试试这药汤。”赵郎中舀了半碗,晾温了递给二柱子。二柱子喝了一口,皱着眉:“苦!还麻!”赵郎中说:“咽下去,说不定管用。”二柱子捏着鼻子灌下去,没过半个时辰,忽然咳起来,咳出一大口清稀的痰,接着长长舒了口气:“赵叔,我……我能喘过气了!”
赵郎中眼睛一亮:“真管用?”二柱子点点头,又喝了半碗,这次没那么咳了,呼吸顺了不少,说:“胸口暖烘烘的,像揣了个热炕饼。”
接着几天,赵郎中又找了几个咳喘的病人,有老有少,都用麻黄茎秆煮水喝。果然,大多人喝了都能咳出痰,喘得轻了,只是药汤太烈,有人喝了胃里发灼,赵郎中就加了点甘草,缓和了不少。
他把王老实叫到药铺,指着药罐说:“老哥,你真是立了大功!这麻黄,不光能发汗,真能治咳喘!”王老实咧着嘴笑:“我就说羊不会骗我吧。”
赵郎中捻着胡子,琢磨着:“这草性子烈,像咱北方的大风,能把肺里的寒痰刮出来。肺像个风箱,寒痰堵了风口,风就抽不动;麻黄这风一刮,风口通了,痰散了,喘就好了。”他在药书的“麻黄”条旁,添了一行字:“茎秆煮水,能散肺中寒痰,治咳喘。”
消息很快传遍了村子。王老实成了“发现神医草”的人,有人来求他带路去北坡采药,他都领着去,还教人家:“只揪茎,别挖根,留着明年还能长。”
那年冬天,王家峪的咳喘病人少了很多。喝着麻黄汤,咳着咳着就顺了气,人们都说:“还是王老实的羊有眼光,这草啊,是专治喉咙堵的‘顺气草’。”
王老实依旧每天去放羊,只是不再需要嚼草了——赵郎中给他留了些晒干的麻黄,煮水喝更方便。他站在北坡上,看着羊群啃着麻黄,看着远处的村子,心里暖烘烘的:这不起眼的草,竟真能救命,往后,再也不用受那咳喘的罪了。
(上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