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犁芎韵》
下卷
第五回 唐时锻器 精雕芎工
盛唐的彭州,冶铁坊的炉火比汉初更旺。赵甲的后人赵冶子,不仅会打农具,更琢磨着给川芎“量身定制”加工工具。他在药市见药农们用石臼捣芎,总把根块捣得粉碎,心疼道:“这芎的油点都被捣破了,辛香泄了大半。”
有个叫周七的药商,常年往长安送芎,抱怨道:“长安的大夫总说咱蜀芎‘碎而不整’,要是能有工具把须根去得干净,根块留得完整,价钱能翻一倍。”赵冶子蹲在周七的货摊前,看川芎的须根像乱麻缠在根块上,忽然有了主意:“我给你打个‘刮须刀’,刀片薄如纸,贴着根皮刮,保准不伤肉。”
这刮须刀果然好用。刀片呈弧形,像月牙儿,药农们握着刀柄,顺着根块的弧度刮,须根纷纷落下,根皮却完好无损。周七带着刮净的川芎去长安,太医署的医官见根块圆整、油点密布,惊叹:“蜀芎竟有这般品相!”当即定下常年供货的规矩。赵冶子又在刮须刀旁加了个小铜铲,专铲根块上的泥点,“这叫‘净芎铲’,连泥带须,一次搞定。”
那时的都江堰,已有了川芎加工的“坊市”。药农们用赵冶子打的铁筛子筛芎——筛孔大小刚好,能漏下碎渣,留住整根。筛子的边框包着竹条,避免铁与芎直接碰撞,“铁碰铁会生腥,”赵冶子解释,“包上竹条,才保得住芎的辛香。”
有回医官来蜀考察,见药农们用铁筛、铜铲加工川芎,叹道:“蜀人对芎,竟精细至此!从种植到加工,步步有工具,处处合药性,难怪《千金方》独重蜀芎。”赵冶子听了,把医官的话刻在冶坊的铁柱上:“器精则药良,药良则病愈,此乃蜀地芎艺之魂。”
第六回 宋时竹铁 共护芎香
宋代的灌县(今都江堰),川芎加工已形成“竹铁并用”的规矩。药农们说:“铁具去粗,竹具保精,二者相济,芎香才纯。”赵冶子的后人赵竹生,不仅打铁,更学了竹编,他编的“晾芎篾”,篾条细如丝,间距匀如尺,川芎铺在上面,四面透气,晒得均匀。
有个叫吴九的老药农,用了一辈子竹铁工具,他的川芎总比别人的香。“你看这‘撞须笼’,”吴九指着竹编的圆筒,里面装着川芎,来回滚动,“竹笼软,撞掉须根不伤皮;要是用铁笼,根块早被撞得坑坑洼洼了。”这撞须笼,正是赵竹生根据汉代铁锄的弧度改良的,竹片间留着细缝,须根从缝里漏出,根块却安然无恙。
蜀地的医者们,也参与到工具改良中。成都府的李太医,见药农们用石碾碾芎粉,粉粒粗细不均,便请赵竹生做了“分级竹筛”——三层筛子,孔大的在下,孔小的在上,碾好的芎粉过筛,粗粉再碾,细粉入药,“这样入药才匀,药效才稳。”李太医在《蜀医方》里记:“芎粉需细如尘,方得‘通’之性,此赖竹筛之功。”
每年霜降后,灌县的川芎坊里热闹非凡。铁刮刀刮须的“沙沙”声,竹撞笼滚芎的“轱辘”声,竹筛筛粉的“簌簌”声,混着芎的辛香,像支曲子。赵竹生的儿子赵小铁,在坊里支了张桌子,教药农们认“芎之五品”:“根圆者为上,油足者为中,纹顺者为下,碎者为末,霉者弃之。”这分级的法子,全靠铁竹工具帮忙,不然单凭肉眼,哪能分得这般精细?
第七回 清时撞笼 竹韵传千年
清代的灌县,花蕊里一带成了川芎加工的核心区。赵小铁的后人赵竹溪,在前代工具的基础上,造出了闻名蜀地的“九转撞笼”——竹编的圆筒,内有九层竹片做成的“撞齿”,转动时,须根被逐层撞落,根块却像被按摩过,愈发圆整。
这撞笼的妙处,在于“刚柔相济”。竹片的硬度刚好撞断须根,又不会伤及根块的“油室”(储存辛香的组织)。药农们说:“一转去浮须,二转净细根,三转亮根皮,九转之后,芎如明珠。”有个从浙江来的药商,见撞笼转出的川芎个个饱满,叹道:“难怪《本草纲目》说‘蜀芎甲天下’,单这工具,就藏着千年的智慧。”
赵竹溪还改良了“窖藏铁箱”。箱体用铁皮,内壁铺着蜀椒叶和桑皮纸,把撞净的川芎放进去,密封后埋在红土里,“铁皮挡潮,椒叶护香,桑皮纸透气,藏到明年开春,辛香比新挖的还烈。”他在箱底钻了个小孔,塞着竹塞,“要是潮气重了,拔塞放气,这叫‘给芎透气’。”
那时的灌县,川芎加工已成“非遗”。药农们在坊里挂着“川芎十三法”的木牌:“挖用铁锄,刮用铁刀,撞用竹笼,筛用竹篾,藏用铁箱……”每一法都对应着工具,每一工具都藏着巧思。有个叫钱六的举人,来花蕊里考察,见赵竹溪用撞笼,写诗道:“竹笼九转去尘根,铁箱深藏锁香魂。莫道农具非雅物,蜀芎风骨赖此存。”
第八回 古今相融 铁竹续新篇
如今的花蕊里·灌县川芎产业园,赵竹溪的后人赵守艺,还在使用祖传的九转撞笼。只是旁边多了台电动筛选机,筛孔大小与清代竹筛一模一样。“老祖宗的规矩不能丢,”赵守艺转动撞笼,竹片碰撞的声音与电动筛的嗡鸣交织,“撞笼去须,靠的是竹的柔;机器筛选,靠的是铁的准,二者结合,效率高了,品相还不变。”
产业园的展示厅里,陈列着从汉代彭州铁锄、唐代刮须刀、宋代分级筛到清代九转撞笼的复制品。讲解员会给参观者演示:“这把汉代铁锄的弧度,与清代撞笼的内径,竟有惊人的相似——都是顺着川芎根块的自然形态设计的,这就是‘道法自然’的智慧。”
在加工车间,年轻的药农们用着改良后的“恒温铁箱”窖藏川芎,温度、湿度都由电脑控制,但箱内依旧铺着蜀椒叶和桑皮纸。“电脑能控温,却代替不了老法子的魂,”赵守艺笑着说,“你看这刚出土的芎,用铁锄挖,竹笼撞,铁箱藏,和两千年前陈二的做法,骨子里是一样的。”
有批来自欧洲的药商,参观后惊叹:“从铁器到竹器,从手工到机械,蜀地人对川芎的用心,比任何检测报告都有说服力。”他们签下大单,说要把“带着铁犁与撞笼记忆”的蜀芎,带给全世界。
结语
从彭州汉代冶铁遗址的铁锄,到灌县清代的九转撞笼,川芎的故事,始终与工具相生相伴。铁的刚,劈开红土,护根之完整;竹的柔,拂去须根,保香之纯粹。两千年来,农具从粗到精,从铁到竹,再到古今相融,变的是形制,不变的是对“道地”的坚守——知道川芎喜透气,便造镂空的铁筐;知道川芎怕破损,便制弧形的竹笼;知道川芎需辛香,便设密封的铁箱。
这些工具,是蜀地人写给川芎的“情书”,字里行间都是“懂”:懂它的生长规律,懂它的药性特点,懂它与这片红土的羁绊。当现代的机器转动时,我们听见的,不仅是生产的轰鸣,更是从汉代铁犁传来的“沙沙”声,是清代撞笼滚动的“轱辘”声,是人与草木,跨越千年的对话。
赞诗
彭州铁火锻犁锄,灌县竹声撞笼殊。
刮尽须根留玉质,藏深红土锁金珠。
千年工具承真意,一味芎香入画图。
莫道农耕非大道,天人相济是良符。
尾章
彭州冶铁遗址的荒草里,偶尔还能捡到锈迹斑斑的锄刃残片,阳光下,锈层里仿佛还能看见当年陈二挖芎的影子。都江堰花蕊里的芎田边,赵守艺的儿子正跟着老药农学用铁锄,小小的手握着大大的锄柄,像握着两千年的传承。
产业园的尽头,有棵老川芎树,据说栽于清代。树下,那台九转撞笼还在缓缓转动,竹片碰撞的声音,惊起几只麻雀,它们掠过芎田,翅膀上沾着淡淡的辛香——那是从汉代飘来,被铁犁唤醒,被撞笼呵护,终将飘向更远未来的,蜀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