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仙家大会事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姜引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
仙家们的身体在功德的滋养下慢慢痊愈,胡非相和常清净因为刚被唤醒就大量消耗灵力,多数时间都躲在牌位里休养生息。
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陆至凌。
说好明年春天举办婚礼,陆总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提前半年开始筹备,亲力亲为,事无巨细,光是请柬的颜色就选了半个月。
当然,他只是负责过滤和筛选,最后的决策权还是在姜引手里。
这天,姜引正在上班,掏心人那边传来消息,说剜心牢里有犯人想见她一面。
姜引知道是孟襟,这已经是他第十几次请求了。
姜引思虑许久,决定见他一面。
相比从前的意气风发,孟襟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不光是身体的孱弱瘦削,眼里的光彩也荡然无存。
他对着姜引喃喃说了很多,像在忏悔,更像是在告别。
姜引全程无话,只在最后说了一句“三爷还活着”。
柳三是被孟襟强行喂食同类,才失去神智险些堕魔的,在专业人员的净化和治疗之下,状况正在慢慢好转。
虽然修为尽失,以后也不能再做仙家了,但好歹保住了性命。
孟襟握着铁栏杆,终于缓缓流下一滴泪。
姜引转身离开,大门隔绝了身后人的视线。
他们都知道,这次再见,即是永别。
既然来了剜心牢,姜引提出想见一见许守江。
他在逃走后第三天被抓,身体病入膏肓,没想到居然也撑到了这时候。
看守的掏心人说,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许守江拒绝了会面,姜引也没有勉强。
的确,他们之间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在妈妈的那段记忆里,最后朝她跑过来的人,应该就是许守江。
他提取了妈妈的记忆,并把它保留了下来。
正因如此,姜引才有机会知道真相,不然她的一生可能都会在恐惧和逃避中度过。
但许守江毕竟伤害了那么多人,其中还包括她的仙家和朋友,姜引不会原谅他,她只是想替妈妈送他最后一程。
罪孽或功德不会随着生命结束而消散,希望在地府里,他可以赎清罪过。
然后,重新开始。
秋意渐起时,姜引接到方槿的电话,她决定离开宁城,前往下一个游历点,临走时约好友再聚一聚。
之前在仙家大会上,方槿也受了不轻的伤,还好常清净及时出手,不然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恐怕“小命不保”。
“怎么不再待几天。”姜引喝了口咖啡道。
“哎,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是闲不住嘛。”方槿甩了甩一头粉毛,看向窗外。
咖啡馆对面的小广场上,黄犹青和黄慢慢正在围观老头下象棋,一大一小两个金毛,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还好那个什么鬼迷日眼香没伤到十七,不然我真的要掐死孟襟那个狗贼。”
姜引轻叹一声,“是啊。”
前段时间,受到鬼弥香的影响陷入沉睡的仙家们陆续醒来,大家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毕竟冰封事件要是真的再来一次,估计谁都受不了。
“咳咳。”
方槿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拿起一根法棍,戳到姜引面前,捏着嗓子道:“这位太太,我想采访一下您,家有五仙是什么感觉呀?”
姜引就着她的手“咔嚓”咬了一口,嚼嚼,“嗯,就还好吧,非要说的话……有点费香?”
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说起来也神奇。”
方槿擦了擦眼角,“之前你身负三仙的时候,他们老是搁背后蛐蛐你,现在你有五仙了,倒是没人敢吱声了……不过想想也是,那天要不是你,大家都得完犊子,谁要是还敢张嘴,那是真的不要脸了。”
姜引靠在座椅上,一脸云淡风轻,“和我没啥关系,都是胡非相他们的功劳。”
方槿看着面前的挚友,忽然突发奇想,“诶你说,现在没有契约的加持,你都这么强了,要是有的话……你不得称霸一方啊?”
然后她就跟着吃香喝辣,鸡犬升天……
姜引抬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儿,打断她的幻想,“傻瓜,称霸一方之前我就先嘎了。”
“也是。”方槿揉着额头,想一想,心里又不免庆幸。
还是活着好,什么都不如活着好。
午后阳光里,姜引眯起眼睛,望向窗外的人来人往。
现在的每一天对于她来说,都像是恩赐,是妈妈送给她的礼物。
酸甜苦辣,大事小事,哪怕只是阳光照在眼皮上的灼热感,都值得认真体会。
人生本就值得认真体会。
……
小广场上。
黄犹青在小推车前买了两个蛋筒冰淇淋,随手递给黄慢慢一个。
两人坐在长椅两端,不声不响地吃着。
路过的不少人回头看他们,还有宝妈一脸母爱地捂着嘴小声说“瞧那兄弟俩长得真像啊”。
黄慢慢无语地咬了口蛋筒。
“白二小姐今天有事?”黄犹青问道。
“昂。”黄慢慢懒洋洋地晃着腿,“她姐要回东北了,她去送送。”
“这样。”
黄犹青长眸一瞥,“坐有坐相,不要抖腿。”
黄慢慢“嘁”了一声,不争气地坐直了。
“你的记忆怎么样了。”
“想起一些了,慢慢恢复呗。”
其实过去大部分的事,黄慢慢都记起来了。
可惜,其中美好的记忆并不多。
“让白倦那家伙说中了,我还真是个野仙。”黄慢慢自嘲一笑。
独自修行,无人供奉。
家里兄弟姐妹虽然多,但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
从冰封中醒来不久,就被观音坊那家伙抓去做了害人的工具。
无聊透顶的三百年。
“但你现在不是了。”
黄犹青偏头看他,“家仙还是野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下去的意义。”
活下去的意义……
黄慢慢眼前闪过姜引的脸,还有白倦和灰太耶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