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木讷的望着那老妪,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长老,你愣着干什么?”老妪面色不悦,质问道:“你可是觉得我不怀好意?”
“施主,我那徒儿尚算懂事。”
玄奘本就不是果决性子,眼下更是游移不定,不知该不该接那两件宝物。
玄奘与悟空相处时日尚短,实在不知孙悟空日后会如何。孙悟空本领高强,玄奘不过是凡人一个。孙悟空若起歹心,玄奘定遭殃。
“眼下他尚算懂事,以后呢?长老,他发一次凶性就能要你命。”
“我也不瞒你,这宝贝是我在如来佛祖面前求来的。佛祖说,我那儿子若不服管教,只需念‘定心真言’,他立时便会听话。”
玄奘抬眸和老妪对视,似是动了心:“施主,若是你不念咒,可对你儿子有妨碍?”
老妪知他心动,笑着应道:“自然没有妨碍。这可是为我亲儿子求来的,我还能害他不成?
要还是不要,长老你快些拿主意。若是不要,我便将此物放到庙中,请佛祖收回去。”
玄奘闻言心头一紧,他若没个依仗,哪日孙悟空改了主意,不肯护送他去西天取经,他该如何是好?
玄奘目光飘忽不定,见老妪抬脚便走,终于下定决心。
“施主留步,敢问‘定心真言’如何念?”
“‘定心真言’又名‘紧箍儿咒’,我传授于你,你可要牢记心头,莫要让旁人知道。”
“施主放心,贫僧知晓轻重。”
老妪嘴角上扬,满意的说:“待你那徒儿回来,你将衣帽与他穿。附耳过来,我将紧箍咒念与你听。”
那老妪与玄奘头挨头,二人嘀嘀咕咕,诵习紧箍儿咒。
却不知孙悟空和太素藏在山坡后面,将此事看了个正着。
太素手攥成拳,紧紧咬住牙关。脸涨得通红,眼含怒火却隐忍不发。
孙悟空死死握住妹妹的手腕,就怕她冲出去坏了自己的谋划。
“哥哥,你松开我,我要捶死这两个臭不要脸的。”
“妹妹息怒,哥哥我不是没上当吗?”
“没上当也不成,敢如此算计你,姑奶奶我饶不了他们。”
说话间,太素已召出灭世枪,摩拳擦掌,准备对观音菩萨下手。
“妹妹,我自有妙计对付他们二人。”
“你的妙计就是躲着?”太素心生不满,抬眸斜了孙悟空一眼,抱怨道:“他们如此算计你,这经不取也罢。”
“你当我愿意被佛门算计?”孙悟空眼中闪过一抹哀色,悲痛的说:“去西天取经是为天下苍生考量,我若不去西游量劫难解。
你当我不想同佛门翻脸?你我不过是准圣,圣人之下皆为蝼蚁,你我于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而言,不过是强壮些的蝼蚁罢了。
为苍生,为功德,这一趟我非走不可。如来佛祖以为传经东土大唐就能让佛门兴盛。我偏要让他知道,老孙不点头,这经谁也传不了。”
孙悟空神色哀伤,太素心疼不已。方才的怒火散了大半,抬手揽住孙悟空的肩膀,嘴巴开合,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哥哥。
孙悟空深吸一口,抬头将眼泪逼回去,柔声说:“妹妹,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敢算计我,我就让他们吃个大亏。”
“哥哥,我帮你。”
孙悟空宠溺的摸了摸太素的头,目光透着暖意,笑着说:“你忘了金箍棒能变成我的模样?”
“不曾忘记。”太素猜到哥哥想做什么,拽着他的衣摆,担忧的问道:“哥哥,金箍棒虽能变成你的样子,可若是仔细辨认,还是能看出来。这招能成吗?”
“你放心吧!”孙悟空低头看着躲在山坳中烤火的玄奘,低声说:“你我是亲兄妹,你能分辨出哪个是我不稀奇。
玄奘不过是肉体凡胎,和我相处时日不长。加之此时已是深夜,夜色不明,他看不出端倪。”
太素微微颔首,哥哥所言有理。金箍棒能骗过玄奘最好,若是骗不过他,哥哥也能以此为借口,同玄奘撕破脸。
说话间孙悟空已取出金箍棒,手掌在金箍棒上摩挲,孙悟空疼惜的说:“老伙计,让你受罪了。”
金箍棒摇身一变,变成孙悟空的模样,不等孙悟空发号施令,它便冲下山去。
太素抬起手,看着手里的紫金钵盂,错愕的说:“哥哥,它忘了拿钵盂。”
“哎,该死!我怎把这东西忘了。”孙悟空接过钵盂,吹了口气,钵盂中盛满水,孙悟空化作一道金光追去。
时已至初冬,山风凛冽,吹在身上如刀割一般。玄奘拢了拢袈裟,往后挪了两步。火舌陡然窜起,险些烧了他的衣袍。
“师傅。”
金箍棒虽能变作孙悟空的模样,可它口不能言,神情木讷。
孙悟空只得藏在暗处,和玄奘对话,免得被他看出端倪。
“师傅,您没事吧?”
玄奘拍着心口,抬头见到孙悟空,脸上有些不自然。
“悟空,你怎去了这么久?”
“咦,师傅您能说话了?可是遇到老神仙,吃了灵丹妙药?”
玄奘闻言肉颤心惊,难道孙悟空已知晓方才之事?不对,他若知道怎会如此平静?
“悟空,方才为师遇到一位老妪,她见我口渴难耐发了善心……”
孙悟空将那紫金钵盂递给玄奘,坐在玄奘面前,垂眸看着那套衣裳。
“师傅,何处来的棉衣、花帽?”
玄奘心跳如擂鼓,却怕孙悟空翻脸,不敢让他看出破绽,只得故作平静。
“也是那老妪给的,为师本不想要,可你穿这身披挂实在不妥。你还是快些脱下披挂,穿上这件棉衣吧!”
孙悟空藏在暗处,心中冷笑不止。前世唐僧骗他,说这是他幼年穿戴之物。如今却改了口,又说是路过的老妪送的。
他怎不想想,荒山野岭,方圆十里除了强盗连个人家都没有,何处来的老妪?
孙悟空主动钻套,故而并未点出玄奘话中的破绽。收了披挂,将那件棉衣套在身上。
玄奘不曾做过诓骗之事,心跳到嗓子眼。手臂颤抖,紫金钵盂中的水洒了大半。
“悟空,冬日风凉,快带上花帽。”
玄奘不断告诫自己:我不过是防患于未然,并非要害悟空性命。只要戴上花帽,自此以后,悟空便能一心一意保我取经。
“师傅,我能扛得住冻,要不这花帽您戴吧!”
玄奘屏住呼吸,险些演不下去。
起方才那位老妪说的话,玄奘挤出一抹笑,硬着头皮说:“还是你戴吧!为师有毗卢帽,能挡寒风。”
“也好。”
孙悟空抬手将花帽戴到头上。玄奘见他戴上花帽,压下惧意,默默念那紧箍咒。
金箍棒不知痛,孙悟空确实知晓那痛有多难捱。
“啊!”
“师傅这是何物?为何,为何我如此疼?”
“哎呀,头疼……”